京都被那一片突然籠罩的烏雲壓入黑暗中，白晝瞬間如傍晚暮色一般。長街上放眼望去皆是那種兇神惡煞的鬼影，隻是一顆頭顱浮在空中，拖着長長的黑氣專往人身上鑽。躲閃不及的被推到在地，毫無還手之力，隻能任由鬼影吸取精血。

别說是趙世方。李扶歌也被這場景吓得愣住，不知該作何反應。還是恒一猛地推開她，她才回過神來，剛剛站立的地方掠過去一隻惡鬼，李扶歌咽下唾沫，壓着心中的恐懼，哪怕自己腿都有些發軟了，卻仍是站起來去幫那些平民百姓疏散逃離。

恒一拽住她：“這時候你先别管别人了，躲起來，這裡交給我們。”

縱使李扶歌會些三腳貓功夫，但對付起這些東西遠遠不夠，她想幫别人，但也得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内。趙世方倒是機靈，那麼大一個塊頭愣是鑽進了街邊攤鋪的桌底，手裡還拿着個鐵杆胡亂揮舞着防身。

恒一安頓完李扶歌又急着去幫别人，得虧如今因為疫亂街上人不多，顧清珩和蕭疏尋也是迅速提劍攻去，這些魔物殺起來不難，奈何數量太多，源源不斷從天邊那團黑雲中竄出來。放眼街上，也就隻有顧清珩他們能與之一敵，希望自然也隻能寄托于此。

幾人沒有交流，這般場景也沒時間深想是為何，心裡清楚又是季懷枕搞得鬼。顧清珩心中把季懷枕的祖宗十八代都問了個遍，這人偏是不讓自己好過似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點喘息的機會都不給。

殊不知腦中想着的人就在天邊雲霧中看着他們，臉上挂着戲谑的笑。為了将這些惡鬼放到人界季懷枕可是費了些力，自然要多看一會好戲。

長街上亂做一團，天色灰蒙望不到頭，來了好些官兵護着百姓，刀光劍影卻也傷不到那些壞東西。惡鬼不減反增，肆意消耗着他們的體力。蕭疏尋逐漸發現不對勁，這些惡鬼似乎并不會攻擊他，就是他主動湊上去，怕的反倒是對方，轉頭就換了方向。

不僅是蕭疏尋，一直藏在桌下的趙世方也注意到了這點，人不會一直處于驚吓之中，他也逐漸穩下了情緒，縱使腿軟，但也得留着心眼保自己的命，因而那些惡鬼躲避蕭疏尋的場景他看得一清二楚。

那日皇宮的事早就傳遍了，司天台說這三人之中有一個是魔物，有他在不得安甯，如今一看便是這人了。趙世方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從桌角下鑽出來，指着蕭疏尋大喊：“他是魔！這些東西是他招來的，殺了他，殺了他就沒事了！”

蕭疏尋寒眸一閃，心中暗罵，眼看着趙世方朝自己沖來，他又不能真的跟這種愚人動手，隻能躲閃開趙世方那山一般的身體。

“趙公子莫不是傻了？添什麼亂，一旁躲着這有我們。”顧清珩聽見響也有些不悅，怎麼現在随便什麼人都能踩蕭疏尋一腳。

話落指尖光芒流轉，微風四起，幾縷金光順着他身周發散開來，惡鬼終是不敵，穿過便是死路一條，隻猙獰着嘴臉發出最後一聲嘶吼便煙消雲散。

趙世方也被這一招震住，但仍是無畏，轉而又指着蕭疏尋說道：“這些鬼東西見他就躲，還敢說他沒問題？司天台異動，京中有魔物，不是他又能是誰？”

官兵面面相觑，就算蕭疏尋真是司天台所說的魔物又能如何，他們都是凡人，哪有本事去跟他過招？

蕭疏尋壓根沒把那些話放在心上，這一路走來，縱使在走上這條路之前，他所遭受的無端惡意也已經足夠多了。如今心境，他更是不屑于去辯解什麼。

顧清珩那一招厲害，卻也不能一直發力，惡鬼仍是猖獗，還是得想個法子解決了，攝魂術就是眼下他能想到的唯一辦法。

不若翻轉橫在身前，擡劍時就已變了模樣，蕭疏尋的目光與顧清珩在空中交彙一瞬。惡人自有惡人磨，惡鬼當然也可由他們自己撕咬解決，顧清珩了然于心，收了招式躍身到蕭疏尋身側輔助他。

然而到底還是有不長眼的，不知從哪飛來一支冷箭，蕭疏尋集中精力躲閃不及，那箭的主人許是也怕，偏了幾分卻也穿過了蕭疏尋的肩頭。趙世方也像是得了什麼令一般，趁蕭疏尋收了氣勢的空檔，搶過身側一個官兵的砍刀就往蕭疏尋沖去。

蕭疏尋忍着肩上的痛随手一揮，壓根沒用任何功力，隻是想推開趙世方罷了。但就是這一下，趙世方飛了出去，吐了口污血再無生機。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快到蕭疏尋自己都沒反應過來，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他明明，明明什麼也沒做。

肩上的刺痛已經感覺不到了，惡鬼的嘶吼，人群的尖叫，以及身側人的擔憂之聲他都聽不到，蕭疏尋腦中循環往複的隻有一句話，他殺人了，殺的還是毫無還手之力的平民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