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無措，無力，無所适從。

他比在扶夷門那時還要害怕，那時候至少衆人心裡清楚，事不出自于他手，可現在，趙世方偏偏因為他那一掌一命嗚呼。蕭疏尋明明什麼也沒做，可他自己卻也迷茫起來了，真的什麼都沒做嗎？

顧清珩先前說過的話在腦海中重現，他說若有一日蕭疏尋将劍齒對向蒼生，他會親手了結一切。怎麼辦？蕭疏尋真的慌了，在面對顧清珩這件事上，他已經做不到從容，他害怕，顧清珩還會相信他嗎？

無力感漫上心頭，蕭疏尋那一個姿勢不知道維持了多久，他不敢動，不知道該如何調動身體。直到顧清珩溫熱的掌心覆在他臉上，周遭的聲音才逐漸變得清晰，隻聽見顧清珩一聲聲喊着昭明，好看的眉眼蹙在一起，眼裡盡是擔憂。

漫天的混亂不知何時也結束了，天還是陰的，但那些惡鬼逃竄開來，明顯少了許多。

蕭疏尋垂眸看着顧清珩，想說些什麼，才發覺自己喉間酸澀。下意識想要解釋，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最後隻能低下頭，像個做了錯事的孩子，藏起自己發紅的眼眶。

“忍一下，有點痛。”顧清珩歪頭想要從側面去看蕭疏尋的表情，見他沒反應直起身子用靈力将肩上那隻箭逼了出去，血晃眼間就漫了出來，顧清珩又趕忙幫他止住了血，而這期間，蕭疏尋始終一聲未吭，像一個木頭一樣由着顧清珩的動作。

恒一蹲下身按在趙世方頸側，擡眸看向顧清珩搖了搖頭。

惡鬼退卻，來得快走得也突然，恒一接手了李扶歌的疏散工作，顧清珩與蕭疏尋忙着斬殺惡鬼時，他倒是把人都護好了，長街上本來行人也不多，傷者是有，死者就隻有趙世方一個。

可這死卻不是因為惡鬼，所有人都看得清楚，就連蕭疏尋自己都懷疑了自己。

“殺人了！”也不知是誰喊了一句，呆愣原地的衆人如夢初醒，指責與謾罵接踵而來，卻無人敢上前半步，隻是與蕭疏尋和顧清珩隔着距離，恐懼蓋不住憤怒。

蕭疏尋仍是沒什麼反應，似乎那些聲音他都聽不到一般，隻是垂着眸子緊緊看着眼前這個人。腦中空白一片，也做不出什麼表情，就隻是淡淡地看着，等待眼前人的宣判。

他眸中僅有的身影環顧四周，與蕭疏尋一同站在罵聲做的漩渦中央，與他一起受着那些不和諧的聲音。顧清珩一手還緊緊抓着蕭疏尋的衣袖，片刻後回頭與他相視。

“不是我……”顧清珩看過來了他才終于吐出了聲，卻也隻是簡短的一句，聽上去十分蒼白無力的話語。額外的解釋不是沒有，隻是他全然不知該如何說起。

顧清珩看着眼前這個少年，他像是一下抽幹了所有力氣，面色蒼白，不知道是因為肩上的傷還是這等血腥之事，顧清珩用指腹揩去蕭疏尋下颚的血點，聲音輕柔帶着安慰：“我知道。”

“對不起。”蕭疏尋眼眶又紅了幾分，他甯願顧清珩這時罵自己幾句，顧清珩越是如此，蕭疏尋心裡的恐慌卻越多。

顧清珩抿抿唇，扯了個笑出來，仍是摩挲着蕭疏尋的臉頰，像是安慰，又像是愛撫：“沒關系。”

這一幕被暗處的季懷枕盡收眼底，從惡鬼肆虐開始，他就一直在等一個機會，趙世方的突然出現讓他有了新的選擇。季懷枕隻是替趙世方壯了壯膽子，替他做了自己不敢做的事。攝魂術已經是蓄勢待發，蕭疏尋收着力又如何，一切都按照季懷枕腦中設想的路徑去走，除了顧清珩。

季懷枕笃定顧清珩會把蒼生安危放在第一位，他心懷天下，又感念蒼生，蕭疏尋當着他的面殺了手無縛雞之力的平民百姓，顧清珩不該是這個反應。季懷枕到底是低谷了顧清珩與蕭疏尋之間的信任，顧清珩熾熱坦誠，對他對蕭疏尋都一樣，隻是季懷枕将那歸于狂傲。

他料錯了一件事，顧清珩憐愛世人，蕭疏尋亦是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