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更甚,映得整個八荒亮如白晝,但衆人卻無心賞這月色,尤其是中間相對而立的兩人。
不若穩穩落回蕭疏尋手中,同時而來的還有蕭恒沒理由的魔氣,像是水墨在空中打散,一團混着一團往蕭疏尋裹去。
蕭疏尋也不躲,提劍相抵,劍上所承受的力愈來愈多,這才自掌中發力将這股魔氣還了回去,收劍邁步,眉宇間的從容同蕭恒如出一轍。
“魔君剛才還說手下留情,怎麼這會就要下死手了?”
蕭恒輕笑:“若真想要你命,這一招你覺得你能受得?”
蕭疏尋也笑了,手腕轉了一圈不若化為黑體長劍,額上魔印微閃:“非我自負,即是全力,未必接不下。”
人最恨别人挑釁,更何況還是在人家的地盤上,蕭恒實力如何蕭疏尋無從得知,但好歹一介魔君,不用試也知自己不是旗鼓相當的對手。
而蕭疏尋還是這樣說了,蕭恒在試探他,他也在試探蕭恒。話語不必言明,劍招心法也能是認出彼此的關鍵。
這話果然受用,蕭恒臉上的笑淡了幾分:“無知小兒不知天高地厚。”
話落,掌心翻轉,眸色也紅了一瞬,暗紅色的光芒自他掌心如箭矢飛躍,又在空中放大數寸,每一箭都直朝着蕭疏尋心口刺去。
蕭疏尋本已橫起不若要反,餘光中卻慢悠悠飄來一縷金光,在他身前鋪展開來化為屏障,将所有箭矢隔絕在外。
蕭恒看得真切,左手收勢右手卻自身後揮出葬火,黑墨如龍般呼嘯而來。蕭疏尋這才有了不淡定的時候,屏障經受不住這股葬火,即使還沒真切地碰到就已經被燎烤地縮變回金光,這還不算完,金光閃爍放大,顧清珩的虛影朝着蕭疏尋撲去。
蕭疏尋一面接下顧清珩,另一手将不若摔扔至身前,也是攜了葬火而來,與蕭恒那股暗紅色對在一起。
這下輪到蕭恒慌亂了,幾乎是在蕭疏尋剛出手的瞬間他就将自己的葬火收了回去。
“你究竟是何人?”
蕭疏尋側眸看了眼身側虛影,顧清珩迎着他的目光幻回金光貼在他腦後,蕭疏尋這才接過話來:“晚輩蕭疏尋,師從清屏,習攝魂,掌葬火…”
後面的話蕭恒已經聽不清了,他無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血液被“蕭疏尋”三個字點燃,心跳透過鼓膜在耳邊放大,他由不得向前邁了兩步,又道:“你的劍,再給我看看。”
蕭疏尋本不想順他心意,葬火一出,已經證實了自己就是魔君之子,可眼前這人,血脈相認卻還要依靠佩劍,棄養之怨漫上心頭,這爹不認也罷。
“昭明。”耳側人輕喚了他一聲:“魔君未必知曉所有,他是八荒魔君,怎麼會任由自己孩子在外受苦多年?”
神識貼着蕭疏尋的後腦,蕭疏尋的所有心思自然藏無可藏,終究還是将不若丢了過去,這一丢帶着怨,也帶着口是心非的别扭。
蕭恒卻不在意他這些情緒,接過這把通體漆黑的靈劍細細摩挲,蕭疏尋暗中與靈劍互感,靈力微轉,熟知的靈狐氣息順着劍上的紋路閃爍。蕭恒朦胧着雙眼擡頭,蕭疏尋身周也繞着靈族氣息。
旁人不知蕭恒名諱,隻尊其八荒魔君,單是同姓也證明不了什麼,可葬火傳承,靈族血脈,答案就在嘴邊呼之欲出,蕭恒卻不敢認,他從未想過他與烏君竟還有一個孩子在這世上。
蕭疏尋冷眼看着蕭恒,擡手收回佩劍:“魔君看出什麼了?”
“你是靈狐族…”蕭恒往前走了幾步,想要看清蕭疏尋的眉眼有幾分故人之姿:“靈狐族的事,你記得多少?”
“我不記得。”蕭疏尋不閃不躲,由着蕭恒上下打量自己,幼年苦難這才吐露:“我無父無母,有記憶起就是人人可以欺辱的巷角乞丐,爛菜馊飯我吃過,惡水苦湯我也喝過。本以為走入仙門終有暖飽,卻還是得了如今這麼一個,修邪術,走魔道的結果。現在來問我好不好,是不是太晚了些?父君。”
父君兩個字,幾乎是擠着牙齒鑽出來的,誰不期望父慈母愛,蕭疏尋一遍又一遍給自己洗腦,父母早就不在了,他才會如此生活。如今卻得知,自己的父親是高高在上的八荒魔君,上天入地無所不能,他不恨,也不怨,隻是有些委屈。
這些年,哪怕一面,隻有一面也好。
“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