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疏尋會永遠記着這一天,夏月夜四月十六。
後來他才知道,那場流星雨是恒一師伯下給李扶歌的,但也給了他和顧清珩一個難忘的夜。
八荒睜眼閉眼都是月色,在這住了幾天作息徹底亂得離譜,但今天都得打起精神。
辰時的鐘聲剛響蕭疏尋就來尋顧清珩了,本來是想厚着臉皮跟他同住一屋,但顧清珩臉皮還是有些薄,說什麼都要低調行事。
顧清珩也早就起來了,換了套魔族服飾,這會正往自己肩上别花,蕭疏尋自然地接過白花幫他戴好,顧清珩也反過來替蕭疏尋整好衣襟。
“你不該先去你父君那嗎?”
“父君昨夜就已經在星谷了,我們也走吧。”
縱使蕭恒沉浸在忽得兒子的喜悅中,但提到蕪栖仍有千萬言語堵在心口,今年的悲可算因為蕭疏尋的到來沖淡了那麼一點點。
星谷中燃起燈火,平日裡這裡是所有人的禁地,隻有烏君忌日這一天才會打開,卻也不是誰都能進去。
這是蕪栖生前最喜歡的地方,本來隻是一塊凹地,但在此處看星星,星空就像是在一個碗裡一樣,而且因為位置特殊,隻能望見繁星閃爍卻看不見月亮圓缺。蕭恒便把此處設為烏君的靈堂,謂之星谷。
蕭疏尋與顧清珩來時,蕭恒已經在無人的棺椁旁坐了許久了,蕪栖什麼都沒留下,隻能将那朵菩提蓮開在碑前。
魔君并未要求魔族人人都要來祭拜,但自發前來吊唁的人也不在少,星谷外這會聚了不少人,在外祭拜上香,遠遠一望。蕭恒是一位心中有族人的君主,烏君也一樣,即使後來因為種種原因魔族不再與外族交好,蕭恒也從未讓他們受過一絲委屈,護好八荒,守好佛蓮,就是他一生的目标。
“尋兒,來和你母親說說話。”
青山遞上燃好的香,蕭疏尋跪在碑前磕了三個響頭,這是用生命換自己活下去的母親。從前所受苦難與那些不懂事的埋怨盡數消散,他能夠活着已經是母親費了最大的力了。
“孩兒不孝,幸得母君庇佑才有今日,如今孩兒已經長大,回到父君身邊,母君也可放心了。”蕭疏尋頓了頓又說:“還有一個人,也想帶與母君看看。”
立在一旁的顧清珩這才回過神,接過香拜了烏君同蕭疏尋一起跪在碑前。
“過去路途難行,唯此一人念我溫飽,舍己生死。本以為此世孤獨一生,誤入歧途,如今幸得父君呵護,母君庇佑,還有一人相伴身側,已是萬幸。”
顧清珩行了大禮,望着那朵佛蓮堅定開口:“烏君英靈在上,晚輩姓顧,名清珩,是疏尋得道侶,往後千萬道途,有我護他愛他。”
顧清珩舍棄了所有其他的身份,隻說了顧清珩這個名字,他不想在這時候還頂着那個人的皮囊,喜歡蕭疏尋的是他,與蕭疏尋結為道侶的也是他,是太初上仙顧清珩,而不是那個救他于水火卻又拉他下深淵的時予。
佛蓮似乎聽到了響,微微閃着金光回應着倆人的話,蕭恒又要老淚縱橫了,他沒多想那個名字,隻知道現在樁樁件件都是大喜事:“好孩子快起來,你母親肯定都聽到了,你們要救世間,有阿蕪相助,定然是萬事順利。”
蕭疏尋知道父君心中有不舍,正要說什麼卻被一聲凄厲的鳥啼聲打斷。
青山自星谷上方盤旋而下,落地剛化為人形就跌倒在地,指着烏君棺椁旁的“青山”喊道:“小心…!”
被指到的“青山”瞳孔一縮,迅速朝菩提蓮出手,卻與顧清珩的靈力撞在一起,蕭恒同樣反應迅速将佛蓮收了過去。青山被蕭疏尋扶起,脈象所顯他中了渙神散。
假青山輕笑一聲,衣袖遮面慢慢放下,一身深青衣物也換了顔色,面上玄鐵面具閃着寒光,将整個星谷的溫度都降了幾分。
“沒想到你這小鳥還有點本事,這麼快就恢複了?”
蕭疏尋與顧清珩瞬間警惕起來,沒想到這個人居然能跟進八荒來,說不定那季懷枕就在某個暗處觀察着他們。
“九幽的教訓還不夠,居然還敢來?”
顔枝雖然沒有困住季懷枕,卻也傷了肺腑,九幽術法特殊,季懷枕這一身仙骨想要愈合起來還真不是易事。顧清珩說給年容聽,也是說給暗中的季懷枕。
年容冷笑:“若沒有把握,我們也不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