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朽十分激動,紅着眼質問,吼到最後已經泣不成聲,捂着臉跪在水中,将滿腔的憤怒激發在水面上,拍起的水花濺在顧清珩臉上是那樣刺痛。
季懷枕還是動手了。
不會留下任何希望與可能。
己朽原還半逗半哄地問木殷顧清珩都說了什麼,為什麼還要把自己支開。木殷想着方才那個“己朽”,也不知他這會是否離開了。木殷瞞下了這個小細節答非所問,字裡行間都是讓人放心。
秋門風景如畫,溫度也是剛好,方才人多,三兩散去又趨于平靜。
倆人又随口扯了幾句話,剛打算回了春門去,忽而地動山搖,蕩得中間那汪湖水都濺起水花來。
己朽還以為又是墨潭這小子沒個輕重,才想到方才那幾人說想家了,要回京城去,勾起了墨潭的思家情懷,送走顧清珩他們這小子也離開靈山回龍宮找他爹去了。
那是怎麼回事?
己朽打開季門出入口,人還沒到跟前便被一股力彈了回來,出口在一點點合上,透過最後的虛像看到季門外曹毋沅的神像被劈成兩半,歪倒在一側。
這便不是什麼簡單的玩笑了,季門與木殷生死相連,但季門的鎖眼卻在曹毋沅的神像之下,是一個由天地靈力彙聚形成的封印。一旦被毀去,季門不在,木殷也将有性命之憂。
季懷枕自然明白自己不是己朽和木殷的對手,打從一開始,就計劃要将兩人封死在季門裡。
一石二鳥,管你離别還是厮守。
季懷枕專注于破除封印,不必顧念其他,每一下攻擊,木殷都會承受萬般痛苦,季門内的景物也會坍塌,直至化為虛無。
季門的出入口全然被封死,倆人從内根本破不開,好似被人拘在甕中,隻能等死。
門内花草枯敗,天氣也徹底變得紊亂,一會暴雪肆虐,一會烈日焦烤。
己朽還在試圖打開出口,但他所有的力量都會在空中被化去。他不信這個邪,幾乎将全部的力量都注在竹山扇中,得到了也不過是一個一閃而過的裂縫。
“沒用的…那人有備而來,聖主神像被毀,季門,無路可走……”
季門裡的情況有多糟糕,木殷同倍,他連說話都有些不利索了,卻還緊緊拉過己朽,強行掰過他的頭,與他額頭相抵。
兩人面對面跪着,己朽顫抖着手想要去摸木殷的臉,傷在木殷身上,但也打在己朽的心口。
“朽哥,許多事,可能是注定吧…”
“去他媽的注定!誰規定的?我不認!我要帶你出去!”
己朽紅着眼,再度想要蓄力去開季門,木殷卻将他牢牢牽住,咽了嘴裡的血沫,扣着己朽的後腦努力說着:
“朽哥,我不善言辭,你是我的嘴,也是我的眼。萬花紅遍,雪落風檐,都是你帶我去看……可我,想讓你去看看真正的人間,去知曉四季變換……哥哥,你…不要哭,我的朽哥…要笑…”
己朽剛要開口,纏在木殷手上的黑紗自掌間松懈,瞬間纏上己朽,箍住他的手臂。
“你要做什麼!”己朽掙紮着,身上的黑紗承了木殷的意志,他越是掙紮那東西纏得越緊。
木殷拿出自己的長劍,指尖劃過劍身,奮力一震,将劍身分為三截,與劍柄相連的那一截翻轉過來拿在手裡,擡起頭朝着己朽的方向扯出一個笑來。
“還好我看不到……你哭了,我便下不去手了…”
季門被封死,但木殷便是季門本身,術法打不開,那便用最樸素卻也是最狠厲的辦法。
己朽終于明白木殷想做什麼了,掙紮着往前想要去阻止,木殷精準地捂住了己朽的眼睛,驚呼聲和刀劍穿透血肉的聲音一同響起。
那一劍好似刺在己朽身上,痛到極緻,痛到那一瞬所有雜亂的聲音都消失了,隻餘下自己的呐喊。
那可是一把斷劍啊,截面寬長,木殷要用多大的力才能戳進自己胸口。但他仍笑着,好像在寬慰己朽說他不疼,緊接着,手上再度用力,生生從胸口自上向下劃開一個口子。
眼前也漸漸出現一道裂縫。
己朽已經直不起身子,從前他總開玩笑用這條黑紗綁着木殷,現在輪到自己居然是這樣的場面。他不敢看,不敢看木殷用自己的身體開辟的生路,可他又隻能擡起頭,努力看清木殷的模樣,努力聽清他說的所有話語。
地上的血混在沙土中,季門的世界已經枯萎,己朽跪爬過去湊近,将臉放在木殷滿是鮮血的手上輕蹭着,一如往常他們親密那樣。
木殷撫摸着那張臉,還想說什麼張口卻被湧出的鮮血淹沒,他又沉了沉身子,猛地抓住己朽奮力往那道裂縫甩去。
“木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