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今夜無眠。
先帝駕崩之後,新君即位,卻是八歲小兒,太後掌權拿事。短短兩天,就用着各種莫須有的罪名處置了好些老臣,多為忠良。理由無非是通敵賣國,貪污受賄等等,百姓不信卻又有各種鐵證擺在面前,人心寒寒。
李慎父子回京晚于群臣赴死之後,對于京都的百姓來說,其實算是慰藉。不管如何,還有這樣一位護國愛民的将軍守着殷國的疆土。
然而現在卻傳出這樣的言論,宮宴的燈火不停歇,衆人的困意就不會襲來。家有老小的早就離開京都了,剩下的都在等着看這場戲的結果。
各有憂愁,宮裡這頓飯吃的人心裡一點也不舒坦。李扶歌在宮外亦然。
恒一尋到樓閣上的李扶歌,見她愁容寬慰道:“沒事的,放寬心,大不了就是離了這京都。天下之大,總有處去。”
李扶歌接過恒一遞來的酒壺,目光又回到皇宮的方向:“是不是真是因為我們家太高調了?”
恒一順着她的目光望去,并未接話。
有些人總是這樣,哪怕被擠到火海中,立于刀尖上,也都是先反思自己,找自己的原因。可是作惡的人永遠都不會覺得是自己的問題,能拉下一個是一個,以此為榮毫無恥心。
宮宴過半,台中女子舞步翩翩,彈琴的吹笛的,一派祥和。周圍落座的包括皇室宗親在内的所有人,隻有與别人碰杯時才會扯上一抹笑來。其餘時候,無心賞樂也無心佳肴,圓滑的思索着如何在太後面前表現,老實的便是為自己發愁。
那小皇帝坐不住,吃吃喝喝沒多大會便被人帶着回寝殿睡覺去了,鴻門宴這才正式開始。
宮女撤走了一些,殿外的侍衛卻無聲無息地多了幾隊,顧清珩與蕭疏尋也混在其中,随時留意着殿内的情況。
“今日君臣同樂,大家都高興點!”太後朱氏先舉杯高語。從前的皇後如今搖身一變成為權力中心,她并非先皇發妻,野心卻大,很早就開始樹立自己的親信與力量,如今有這樣的局勢并不奇怪。
朱氏一出聲,立馬就有人舉杯應聲:“是啊!這朝上的腐瘤也被一并端起,先皇和先太子在天有靈,定會護我大殷千秋萬代!”
這話本是振奮人心的,殿中卻沒有幾個人舉杯共慶,就連朱氏也隻是笑而不語。那人隻能自己讪讪坐下,吃了口菜以飾尴尬。
一側人中有個低沉的聲音冷哼了一聲:“不見得吧?若真是萬事太平,怎麼來宮裡吃個飯外面要守這麼多侍衛。是在防着誰呢?”
那人聲音雖然不大,但他一開口殿中瞬間安靜下來,嗓音低啞卻連殿外的師徒二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顧清珩不由自主地握緊了腰側的佩刀,心也跟着提了起來。沒猜錯的話,接下來就要往李慎那引了。
殿内有人問道:“宮宴人雜,多設些防衛也不為過吧?”
先前那人擡起頭,晃着手中的酒杯,仿佛所有人他都不放在眼裡,又道:“某聽聞,城外不幾十裡的地方紮有軍營,這麼說來,也應是在保護皇帝太後。你說是吧?李将軍。”
李慎突然被提起,忙拱手要答。太後卻演了起來,用羽毛扇子捂着嘴,驚呼出聲:“什麼!城外有軍士?!”
那人終于站起身來,朝太後拱手道:“回禀太後,李慎将軍入城第二日城外軍便到了,日日都有小隊在京都周圍視察。”
話說到這份上,已經很是明了了,立馬有人接話:“先帝在時,李慎便一直在外,一待就是五六年,怎麼叫也不回朝。如今終于歸來,确實如此行徑,難不成是早有不滿?”
“何止是不滿!先太子薨逝時他都沒有任何表示。此時回朝又帶着人馬,究竟是何居心!”
“聽說李将軍在邊外被稱為慎王啊,營中主帥座椅也是鑲金雕龍,好像還有一顆東珠藏于将軍府?”
“東珠!那可是專供天子的東西,還說你沒有異心!”
……
這些人你一言我一語,吵得李慎根本插不上嘴。朱氏始終穩坐,扇子掩面,時而驚恐時而歎氣,配合着這些言論。
李扶琮忍無可忍大喊一聲:“夠了!帥帳中何時有什麼龍椅!東珠藏府更是無稽之談,那城外的軍兵也不是我們帶來的,我與父親回朝未帶一兵一卒。這番言論根本就是胡言亂語!”
朱氏仍舊不語,眼睛卻十分精明的轉向李慎,像是在等待什麼。
殿上竊語不斷,李慎與李扶琮跪于中央,就算知道是太後謀劃,卻也隻能求太後明察。隻要城外兵不入城,說再多是沒有實證的,那就還有生機。
殿内還在左右争論,李慎是個嘴笨的,隻有李扶琮據理力争。
突然一道黑影掠過顧清珩的衣角,神色匆匆,人都沒看清,唯有一股血腥味散開來回。
“報!!太後!兵馬臨城,高喊……高喊小兒不當朝,女子難政事,要擁李慎為王!在城中燒殺搶掠,已經有好些百姓傷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