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當什麼樣的人?”她不自跟着念,一字一頓。
涼水漫入盡碎的衣物紋理,微風拂過冰肌玉膚,直沁心脾,一心尋死的念頭終于消沉了些。
夜更深了,周圍終于不是零落銀碎,許是烏雲擋住。她看不清面前之人,也看不清眼前的路。
“我拿水潑你,就輕易原諒我了?崔裴真是好眼光,竟是尋了個無棱骨頭。即便是做錯了事,也是自己死了便好,這般巾帼英雄氣概,某真的佩服。”男子将手枕頭,嘴裡的枯草被咬斷一截,語間輕松,仿佛多大的事在他看來也不過嘴角間清風徐來而已。
阮廂不想與他攀談,把頭扭向漆黑柴房四周,記憶逐漸浮現,“都說我是富貴命,即便被扔在深山老林,也好養活,如今鞭條,辣水,掌痕,辱罵,摔打,我竟還有力氣與你說話。”
“小娘子乃是坐登天子堂的命,此番小小挫折不過是皮毛,這次就算不是被我撞見,也定會有其他貴人相助,不過上蒼既然安排了我,我李郢湛就不在乎多背一樁麻煩事。”
李姓。
這片土地就是李氏天下。
“皇姓,你是大明宮的人。”她隻知那是活人建功立業,死人埋骨銷魂之地,“現下屈尊纡貴來此,隻是撞見嗎。”她現在誰也不信。
男子從袖口拿出宴貼,放在掌上輕拍幾下,一幅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正義凜然,“來吃酒,碰巧遇見你在門外與人起了争執,好奇來看看。”
“你一個上位人未施救,要眼睜睜看着她們把我打死。”
“這不還沒死嘛,我姓李但也不是誰人都敢惹,李西津的地盤,鼠蛇都會圈地自萌,我不像小娘子,剩下一腔孤勇,就這麼落入虎口。”他撫順衣物俯視而下,高人一等。
“你!”阮廂手掌捏得通紅,“都是京都裡藏龍卧虎,看你有請帖卻不走正門,怎麼,偷來的。”她懶得看見此人,扭開頭。
哈哈哈,李郢湛被她逗笑,笑聲被風吹了散,冷冷跌落,“小娘子的命,我李郢湛是要救。”
雙腿一伸,蹬了起來。高聳一立,剩餘的月關逃竄奔走,最後隻餘下黑暗。
因為夜黑,她看不清男子是何模樣,聽聲音大抵與她年紀相仿,颀長的身影與黑夜重疊,巨大壓迫如洪水向她沖湧,死死包裹住,透不過氣。
或者說是再一次聽到了似曾相識的話,心窒半頓。
“廂兒,我會一直陪你。”崔裴每每與她這樣說都深信不疑,但如今,該多可笑。現在隻恨不得将承受之痛加還與他夫婦二人。
男子說完将白衣襕衫脫了下來,扔到腹部上,露出厚實上身。
阮廂是想死,但不想給盡辱死去。
“你想幹什麼。”她氣息恢複不少,可與面前男子作抗,不異于蚍蜉撼樹。
萬籁寂靜,她甚至能聽到男子胸膛起伏聲,還有冷熱水汽相撞的氤氲,黑夜的欲望開始肆虐……
柴房光線明暗交織,大多情況下伸手不見五指。
可她分明看到男子舔了舔唇舌,像極了深山老林裡的野老虎遇見狐狸,便是要血盆大口吞了的樣子。
這如何想,都是要做那些事。
可這寶貴原是屬于崔裴,如今雖成仇敵,但也并非誰人都能指染。
腦海裡忽閃過好生面熟場景,阿玥也常夜裡偷人,總愛去小樹林小木屋,一待就是一天。
身子一愣一直,總不會是沈杜若找來的淫賊吧,剛才之話都是诓騙!
“你這淫賊要幹什麼!”阮廂扯緊亵衣,盡氣叫喊,奈何身子疲傷凍僵,更多像是軟聲求饒。
“你說淫賊想幹什麼?”
李郢湛弓背彎腰,對上了她雙目,黢黑擠壓四面,無窮的欲望肆意張狂。
她快要溺死了。
“春光月白,微風拂裙,溫香軟玉,姑娘千金值。”
“你說,我要做什麼。”鼻息輕輕一蔑,卷了卷阮廂濕哒哒的碎發。
李郢湛最愛流連煙花巷柳,有時在美人酣醉幾宿都醒不來,在京都裡慣有纨绔一稱,但如此嬌嫩有趣的女子他還是第一次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