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清河石一族隻會農桑茶事,可當初皇朝錢銀大部分是由他們創造,背面匈奴,東邊倭寇,刀劍使出的每一次,都是清河石人财富。可士農工商,越末越低,倘若沒有了那些走四方的貨郎,國家如何能繁榮興旺。”
他們走到了朱雀大街,再往前走,便是丹鳳門,駐守大門的士兵威嚴肅穆,他還記得第一次到大明宮的時候,正是被他們壓着頸脖進去,暗紅了一環的血印,足足一月未消。
祁商看着他的神色凝重,定是又想起了師父,“當初師父将爺帶來此地,祁商還以為跟着享福來了,卻沒曾想作噩耗,我至今還忘不了師父的屍骨,在城牆上挂了……”
“往事再提自擾其惱,過去的便是過去了,你記得,什麼事都可以說,唯獨不能宣之于皇城腳下。”李郢湛眼底風雲湧動,收了聲音。
“是的,爺,祁商多嘴了。”
就在五年前,也就是李郢湛十五歲,蕭蜀第一次帶他離開漠北,來到長安城尋祖歸宗。而最後的結局便如蕭蜀料想好的一樣,因為奪走皇族子嗣,蕭蜀受盡恥辱,被勒令殺頭,懸于在丹鳳門數月。
這場精心準備的身死計謀,最後赢得了聖上的恻隐之心,恢複李郢湛皇子身份,分田宅享俸祿,假以城南王之名,無事不入殿。
對李洪晟的仇恨,也終于如洪流湧洩,無法遏制。
“爺,太子的人來了。”祁商一盯。
布滿血絲的雙眸在裡裡外外皆是紅牆綠瓦的大明宮來看,蒼白得如白月之色。李郢湛收起胸腔鼓動的怒意,換做一副纨绔的模樣,那是他對鏡了無數次的才假扮出來的樣子,嬉笑着走過去。
“城南王,太子有請。”
“城南王請留步。”守門将領攔住他們去處,劍柄堵在李郢湛面前,擡眼輕蔑高聲說,“不知城南王此行進宮有何要事,據臣所知,聖上下朝後并無宣見。原來是太子太師。”他看了一眼身旁老翁,氣勢逼人,不敢再說下去,連連拱手作揖。
田昱病前是帝王之師,後年暮為太子太師,一生輔助王朝君臣,算宮裡德高望重老人,脾性大,見小小一個差使竟敢目中無人,頓時黑了臉,“當我為戎馬軍師時,你是破落戶耍瓦頭的小兒,當我為李氏大朝創下赫赫戰功時,你還因為科舉落榜依舊籍籍無名,如今你能與我站在一方天地,不感謝上蒼哀憐,竟是爬到我頭上來!”
“這……”守衛被罵得噎住,不敢擡頭,“小的也是奉命行事,驚擾了田大人,實在是小的罪過,可這是聖上下的旨,不敢不從啊。”
田昱病怒哼一聲,“到底是聖上的吩咐,還是他戶部尚書瞿衡的吩咐!我知你們蛇鼠一窩,竟沒想也是個舔人之犬!這般假以聖上的名義阻撓,十個人頭都不夠你掉!”
守衛一聽瞬間慌了神,别說這掉頭事小,家裡還有十幾張嘴等着開飯,于是立馬跪地磕頭求饒,“冤枉啊,這都是上頭嚴令,若是知曉是太子有請,小的也不敢,小的也不敢礙了您的眼。”完了又轉向李郢湛,抓住他衣襟,“城南王要進便進,小的就算是刀持脖子,也不會多說一字。”
田昱病緩了氣,擡眼盯了他一瞬,沒了剛才責罵下人的語氣,反倒有禮相待,“朝中各方勢力相争風氣惡洩,就算是太子,他瞿衡也不放在眼裡,如今更是有太後在背後把持,任意伸手皇家之事,我也看不過。”
“可太後到底還是想自己的旁系爬上明堂,太子勢單力薄,也隻得處處忍讓,情況比不了城南王好。”把話扯了開,觀李郢湛臉色不浮,才悻悻作罷,“城南王與太子殿下為手足,若是要處置此人,我老田也是贊成。”
說完便吩咐随帶的侍衛,“将他押之東宮!”
“是!”
“大人且慢。”李郢湛對目上田昱病,眼裡盡是下位者的無可奈何,無一絲被守衛勸阻的氣憤。
老狐狸,你以為我看不出在試探,到底是太子想演的這出好戲,以他為餌為劍掣肘瞿衡,還真當他是傻子了。
哼。
“有勞田太師為我說話,此事小而不足為慮,還是太子之事要緊。”說完湊到田昱病耳旁,滿是淫.笑陰鸷,“宮裡受苦,朱雀大街的姐兒會懂我心憂,一杯美酒下肚,頂幾日不快,此事就不麻煩田大人了,要是大人有軟香溫玉,不如分我一個。”
“咳,咳……”田昱病老臉一紅,看看這是什麼話,他就該相信太子的話,此子能是什麼好東西!
“好說好說,咱還是快走吧。”一聽到這話,七旬老人,走得比跑得還快,若是半腳踏入墳茔的好色被人傳了出去,他老臉還往哪擱!
祁商看着人走遠了,小聲說,“爺真是高明,那田老頭可是京城裡的美人大戶,爺這一招,還不給他氣吐血。”
“财欲交換也算是平等,要不是他這愛美人的德行,我怎麼把釘子按在東宮,又怎知曉得知太子找我是為何,哼。”
“那爺打算如何處置他?”祁商揣了一腳跪在地上的守衛問。
李郢湛眼底一笑,翹起個蘭花指,學那勾欄唱戲的女子,對着地下哀求之人,媚笑起來,“它們也該聞聞血腥味了,扔到九犬嶺吧,就說是沖撞了田太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