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給阮廂蓋上輕薄棉衾,示意她不要吵醒了人,“這幾日你便按照你家府君吩咐,守好阮娘子,我還得營生,再加上沈杜若定不會善罷甘休,也還得應付一二。好在險期已大步邁過,大夫說阮娘子随時會醒過來,你可留心些,有什麼動靜第一時間喚我。”
綠楚聽明白了,也看得出來三娘對府君心有傾慕,試探性問道,“三娘可知曉她與府君是何關系?”
三娘微笑搖搖頭,兩人一前一後走出去,“城南王沒有主動開口,我便沒理由追問。”
“那三娘為何要幫府君,明明我看三娘對府君……”
三娘回頭與她相視,眼神犀利,還有一層奇怪情愫暗藏,表現卻又是經商多年的沉穩老練,讓人捉摸不透,綠楚頓了頓。
“雙悅樓收城南王不少照顧,既是開門做生意,便沒有讓客人白跑一趟的道理。”風一下子越過四角屋檐,烈烈地透進來裡面,她拉上了門扉,繼續說來,“城南王在外名聲多不好,但待人卻是上乘,與他相識多年,我三娘于公于私都不會推脫。”
綠楚沒少白日黑夜來平康坊尋宿醉的府君,久而久之也和三娘多了些密話。
“三娘這些年來不少為府君收拾爛攤子,若不是有你,府君都不曉得在朱雀大街哪個泥坑裡裹着寒風過宿了。”綠楚聽三娘不以此為芥蒂,便也掏心窩子說,“我看阮娘子與府君情投意合,不過啊,更像一對苦命鴛鴦。”
三娘被她逗笑了起來,“你丫頭嘴皮子收着點。”
“三娘,阮娘子醒過來了。”裡頭傳來疾聲。
“快叫大夫,把此事告知城南王。”總算是洩了口氣,能和城南王有個交代了。
崔府——
沈杜若離府後便差人去尋老嬷嬷,卻怎麼也找不到人,眼見日頭漸昏,怕是出了什麼差池,越想越不妥,吩咐下人,“仔細找,務必在日落之前把那老婆子給我找出來!”
“是的,夫人。”随即手下魚貫而出。
這會兒老嬷嬷一瘸一拐扶着岸邊走,頭上全是黑黢黢,散發着酸臭味的髒水,還粘上些不知名毛發,身上衣服也全部濕透一片,在正陽照耀下,味道更加難聞,路人都受不了繞開幾路,更别提濃郁氣味直接堵在她鼻腔上,都快要暈死過去。
“哎喲,我這是遭了什麼罪,怎弄成這幅模樣。”她怎麼也想不起來發生了什麼,隻記得把人送去雙悅樓回來之後便沒了印象,一扭頭,後腦勺上傳來一陣陣痛麻。
這把老骨頭幾乎要折在這兒了,她指着臭渠罵道,扶腰吱呀吱呀地走。
看自己這副模樣,許是回去的路上不小心摔坑裡了。
“這是撞鬼,晦氣!”
一看日色不早,這才發現還沒回去複命,要沈二娘子那脾性定是要生怒,便咬着牙忍痛快步往崔府走,一擡眼,沈大娘子就在前面。
“沈大娘子!”她嚣張跋扈,卻從來未受過什麼氣,見到熟人,眼睛一酸,淚水湧現。可知她在溝渠過了一宿!
沈杜若聽到老婆子聲音回過頭來,還以為是哪裡的死老鼠吹來的臭氣,沒想到是老嬷嬷。
“你死哪裡兒去!半日了都找不到人,還弄成如今這副鬼樣子!”她終于撕開尚禮的富貴人家夫人模樣,給老嬷嬷狠狠地訓斥一頓,末了着急一問,“事情都辦好了?”
老嬷嬷站在幾丈以外,沈杜若捏緊鼻子聽她說。
“沈大娘子放心,你交代的事情都做好了,我保證,那賤蹄子不死也準落半身傷,反正是回不了崔郎身邊了。”她神色轉晴,趕着讨好起來。
沈杜若灼熱一盯老嬷嬷,給人吓得噤聲,餘光看着路過的行人,确保剛剛這番話沒别有心人聽了去。
一擺手,冷若冰霜,“回府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