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門聲似落雷墜地,給崔裴吓得連忙起身,如無頭蒼蠅不知去向,隻得朝門慌忙應付道,“夫人稍等,我尚在更衣。”
胡亂披上氅衣後,把葉施香那散落一地的衣服甩至榻上,壓着嗓子怒言,“快穿上。”
“老爺不必驚慌,此事是小葉子一人之過,倘若大夫人問起來,便全盤推罪至我身上……”她看着崔裴這般不情不願的樣子尤為難過,也薄怒作罷。
崔裴骨子裡并非浪蕩之人,借酒澆愁卻也從未淫.亂,甚至娶了沈杜若後依舊潔身自愛也皆為阮廂。
“這事我自有過錯,是我一時糊塗犯了渾,夫人那邊……”他重拍腦門,暗自悔恨,若是由此得罪沈杜若,與沈褚再交惡,這麼些年就白費了。
可叫他眼睜睜看着葉施香送死也于心不忍,“罷了,事已既此,你我坦然面對。”
之所以說得輕巧,實則他是留一手,知曉沈褚暗裡賣官鬻爵,為官不仁,能把沈杜若嫁給自己也是看重了錢财,這般精明私心并非一個值得深交的友人,好在他攀上了張明府。
張明府雖是個九品芝麻官,但勝在管轄的澧縣财政豐盈,同時近年來結交不少大臣,枝葉比沈褚不少,假以時日一道,也幫扶着青雲直上。
“唉……”
這也是無奈之舉,盡可大事化無才好,“别哭了,快些起來。”
葉施香起身着裝,睫毛上挂着的淚珠不停往下嗒。
崔裴遞過方帕,不似适才怒氣,無措中溫和了些許。
門外的沈杜若也不好受,為了解決那小賤蹄子,她親手将葉施香送上了夫君床笫,如今還要裝成無事人,換做誰人又她這般凄苦。
一想到此适才忍耐下去的怒火又倏得湧出,上好的妝容也遮擋不住根根血絲,她一定會讓阮廂付出百倍千倍代價!
門吱呀被推開,沈杜若轉即笑意盈盈,怒火極力藏壓,全然看不出一夜未眠的疲喪氣兒,“昨夜兒杜若腦門發昏未等老爺歸來便歇下了,今兒個聽邬戚說才知曉老爺在書房睡下,特地來問安。”
她微笑欠身,得體的言辭配上端雅的舉止讓人挑不出一絲錯,隻是細看後并無自出自顯貴家族的大方從容,反倒壓着一層别扭。
葉施香躲在裡頭,她不敢直面沈杜若,便是得了首肯,心底也清楚明白偷人行徑為人所不齒,放不到青天白日裡去。
沈杜若看到一臉無措的崔裴,還未被領進門,便關心問道,“崔郎為為何清早愁相,昨夜許是累了,好在杜若早早便吩咐下人做了姜湯,喝了散散酒氣。”
“我……”杜若越是對她好,他這心兒越是愧疚,近些日子對她冷落,也總在外借酒澆愁,對府中事不聞不問,而杜若非但沒有責怪,還依舊包容體貼。
無名的歉意燒灼他胸口。
“夫人,我,我對不住你啊!”崔裴咣當在門沿邊跪下來,悔恨真情流露。
“老爺這是咋了?”沈杜若有意無意地朝裡望了一眼,正好與葉施香對上。
松松垮垮的裡衣遮不住滿是紅印的肌膚,哭紅的雙眸裡滿是嘲諷得意,似在說,今日都是你沈杜若欠我的,到手的恩愛夫妻不要,妹妹感謝不過。
看着數月前才三拜九叩結為連理的夫君房裡藏了個狐狸精,她多少的忍耐瞬間奔潰一地。
可知入門後崔裴與她未有過半點肌膚之親,如今她卻要把女子家最珍貴的東西送給她人,便是這孽是自己埋下的,也因他人之過!
沈杜若實實在在地剜了一眼葉施香,居高昂頭立在跪倒在地的崔裴,冷冷道,“你先起來。”
随後把門重重閉合,讓人的心墜了半。
“夫人……”
未等崔裴開口,沈杜若拖着如千斤垂重的步伐行至榻前。
眼裡淬毒地盯着葉施香,此刻她全然忘記是自己将人送進崔裴的懷裡,忘記馴化了十幾載歲月,要時刻銘記做好端莊的貴女姿态,剩下的隻有日夜善妒,刻薄表皮下的扭曲醜陋。
葉施香也慌地退了幾步,沈杜若就這般不聲不響地盯着她,似要把她吞了的模樣。
拉着沈杜若的手跪下,裝作哭腔下剩餘的都是心底笑意,“大夫人,小葉子對不住你們,都怪我一時糊塗,任老爺夫人處置。”
此然皆是受了沈杜若的指點,哭泣哀求也隻當做場面戲做給崔郎看,這是沈杜若欠自己的。
葉施香哀恸拉扯終于喚醒了沈杜若被氣得僵着的身軀,她緩緩低頭看着葉施香,腦海裡忽閃過阮廂的影子,再一看不然,可都是那張勾人的狐狸精臉!
她恨不得上去抓撓撕破,越是氣急,那張臉越加狐媚妖娆在她面前放大挑釁,腦中不斷有聲音充斥道,崔裴不是你的,你沈杜若隻是個小偷,便是山雞便鳳凰也比不上别人半點!
她痛苦地緊抱腦袋,張合發紅滲血的雙眸,咬牙切齒,不多一會兒沈頤安的臉也出現在她面前,盡是捉弄嘲笑,将她貶得一文不值。
三人面容反複交錯重疊,聲音鑽耳如刺,她越加恍惚痛苦,欲要炸裂。
爆鳴一聲,“夠了!”一把将葉施香甩倒在地上。
随即沈杜若拔腿跑到榻上将棉衾掀翻,雙目無神地掃了一遍,除了被弄得褶皺的褥還散發滾滾熱氣,其他潔淨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