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廂前腳頓住,又挪回了與城南王相視而站的位置 “忽然想起來,三娘好似要找阮廂,我得去一趟雙悅樓。”
“我适才從雙悅樓回來,見過三娘,她現下要下江南購置些胭脂水粉,你且在這裡,以防萬一阿玥醒來。”
這……
她低下頭去,覺着脖子連腦袋到紅得滾燙,雖不擅長說謊,但也不至于倒黴到處處踩坑,讓城南王洞明恥笑。
但又該如何說她不想與他待一處?得罪人之辭是萬萬不能說。
“那我便在此侯着。”
“綠楚說你尋我?何事?”李郢湛把人留了下來,随後得意問道。
“城南王為阿玥之事勞乏身子,阮廂習得舒緩手藝,想為城南王分憂解困。”
“不過阮廂觀城南王神采奕奕,該是不需要旁門左道緩解,自個便好了。”她明明瞧見此人滿心戲弄。
李郢湛左眉一斂,神色順即暗淡,一副急症灼眉的難受之感,“方才與娘子雅談,着實忘了頭疾如鎖鍊之痼,沒想到娘子竟是一語中的,将本王痛症瞧了出來。”
她不難看出,城南王是不願她走的,且不說是否受疾,這般明說,她自不能走的。
“如此,那城南王便擇一處讓阮廂與施。”
碧藍的蒼穹潔淨無比,院子裡偶爾蹦跳的幾隻翠鳥掠過上空,悠悠掉下的幾片羽毛覆上白雲,相映成趣。
城南王府的下人各忙各去,與阿玥閨房接壤的院子外頭唯有阮廂與城南王,倆人藏着心事不說話。
綠楚恰好路過院側石壁的山水屏風,瞧見一人靜坐一人婉立,如一對璧人般歲月靜好。
“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她暗自感歎,不打算見盆栽放回去,怕驚擾了這份甯靜,自個捂嘴偷笑悄聲離去。
此時阮廂正思忖着綠姐姐去換新盆栽,為何許久還未見歸來,她與城南王二人又一言不發,再這般下去,她快要悶死了。
手裡的動作沒輕沒重,一個不留神給摁重了穴位,随即傳來一陣沉聲。
“對不住,阮廂适才走神了,都怪我拙笨愚鈍,沒想到非但沒有給城南王去疾,反而……”她連忙歉聲道,木在一處停下手裡動作。
“娘子手法精妙,确有緩解頭疾之效,于城中大夫有過之而不及,實在過謙。”李郢湛深合眼眸,意猶未盡,頗為享受。
這……
阮廂一時不知如何作答,下手輕重無度,穴位定當也受刺痛,可為何城南王樂得自然,她不懂。
許是要磨煉自己心性,又或許要繼續這般折磨自己。身在屋檐下,半點不由人。
“如此便好,阮廂拙學能幫助到城南王,實在是阮廂之幸,也不枉您費心收留我們姐妹二人。”她繼續按壓穴位,怕惹人不高興,便留神許多。
“嗯嗯,百合穴稍用力。”
阮廂瞥見他嘴角偷笑,更是不忿,卻也不敢違抗。
她用手慢慢探過去,“百合穴主治頭痛,京城許多大夫都不知,沒想到城南王居然也懂。”
“幼時師父相授,隻知其皮毛,尚不及娘子心靈手巧。”
為求活下來報仇,自小蕭蜀便教他不少本領,比方說小病小痛如何根治,流血斷骨如何施救,皆習得法子,如不然也逃不過這麼些年迫害追殺,安然活下來。
阮廂看他眉目緊蹙,料想是想起了過往傷痛,也曾聽阿玥提起,城南王自幼在外,被養父所帶大,直到接近十歲才重恢李氏身份。
怕是對這位養育他的師父深厚懷念吧。
想來是他比自己幸運許多,至少找到了自己的生父,而她還從未見過親生父母,哀人不如憐己。
“我聽聞你尚在襁褓時便被崔裴領養,這麼些年,你父母從未尋過你?”
“萬千人家何處尋?阮廂早早便不奢求,隻願他們不論在哪兒,皆能護得自己安然便足矣。”
阮廂鮮少與人提及過往,莫不說不願憶起,實則她也憶不起來,好似前生隻有崔裴,阿玥,還有那臨近綠水青山的小木屋。
至于父母,她毫無印象,這麼些年來,從未見崔裴有意提及過,久而久之也就曉得了,那年兵荒馬亂,自己能活下來已是命大,母親阿耶怕是早已不在人世。
這份救命之恩,便是她能原諒崔裴的唯一緣由了。
李郢湛細想了半刻,說道,“近幾年來朝廷督辦當年幼兒流亡,以及無戶籍一事,許多孤兒定了案歸家,你若是能記起什麼,我倒是能去問問,不過知道當年之事的怕隻有崔裴了。”
“阮廂曾打聽,崔裴三緘其口囫囵說我生父生母早已仙逝,從那以後便沒再問起,若是能知曉他們是誰家兒女,阮廂自當要去認祖歸宗的。”
說罷眼睛噙滿淚花,她欠臉輕輕撫去,繼續說來,“多謝城南王好意,若是真的能幫阮廂找回家人,阮廂再感激不盡。”
他猜到崔裴不會一無所知,如此推托借口,把人藏在深山老林,且從未行過肉-體之歡,再以妹妹相稱,怕背後牽涉什麼,而阮廂身份定然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