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該說的話還是要說的。
做了幾個深呼吸之後,葉暮笙對面的人彎下腰來,對着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葉暮笙就這麼看着,看着他彎下脊背,對着他鞠躬。
他的眼神瞬間沉下來。
同時的,還有句話傳入他的耳中。
溫停墨一字一句,咬字清晰道:“葉暮笙,對不起。”
“還有,”他直起身來,随後又鞠躬,“對不起。”
說完這兩句話之後,男生就這麼站在原地,有些緊張地看着葉暮笙的反應。
不知道怎的,他有些後悔。
為什麼要出去呢?為什麼要幫忙呢?
為什麼,為什麼要讓别人替自己解釋呢?
為什麼當時沒有直接跳下去呢……
隻見葉暮笙嘴抿成一條線,手不自覺地摸着手腕上的黑繩,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黑色的眼眸像是要把他看穿一樣,直擊靈魂。
這一刻,溫停墨突然有些想要逃避,想要藏匿起來,那種沖動上天台的感覺不知怎麼又重新回來了,讓他有些不敢面對面前的人。
他想逃走,但是葉暮笙的眼神就好像是一顆釘子一樣,将他牢牢地釘在原地,任人審判。
他是他的審判官。
他罪孽深重,無力自救,隻能陷入更深的泥潭當中。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最後,葉暮笙歎了口氣,整個人像是虛脫了一般擺手:“坐吧,站着跟個傻子似的。”
待他坐下後,男生緩緩啟唇,語氣裡滿滿的疲憊,剛剛還好好的精神瞬間消失殆盡:“我接受你的道謝,這頓飯呢……”
他舉起杯子,嘴角勾起,但笑意不達眼睛,面上就是一副冰冷的神情:“就當是道謝了,至于道歉嘛……”
男生停頓幾秒。
“我不接受。”葉暮笙将杯子放下,雙手交叉,手肘搭在桌面上,沉默地注視溫停墨。
這一眼,像是要把溫停墨看穿。
溫停墨僵硬着身體,一字一句詢問:“原因呢?”
“你沒欠我什麼,為什麼要道歉?”葉暮笙歪頭反問他。
而且,在我這裡,你永遠都不需用道歉。
男生張口,想要說些什麼,但話好像卡在了喉嚨裡,一個字也吐不出來,最後隻能呆在那裡。
良久,他像是想到了什麼,語氣有些急促:“你幫了我,這不值得道謝嗎?”
葉暮笙眨眨眼:“我也沒說不接受道謝啊,我隻是說我不接受道歉而已,道謝我接受的。”
“那,那你幫我花了這麼多時間去澄清這些事情,花的時間難道不值得道歉嗎?”
葉暮笙身體向後一躺,似笑非笑道:“我樂意。”
“可是……”
男生擡手打斷了他的說話,眼眸一轉:“花的是我的時間。如果你要是真想跟我道歉,那欠我個人情怎麼樣?”
溫停墨追問:“什麼人情?”
葉暮笙思索着,手裡拿着勺子有一搭沒一搭地低頭玩着碗裡的湯。
鐘表上的指針仍舊轉着圈,兩個人就這樣對視着。
不知道過了多久,葉暮笙突然好像想到什麼擡起頭來,沖着他擠眼。
溫停墨:“……你想到什麼了?”
想到了就别擠眉弄眼的。
“要不然,”葉暮笙放下勺子,認真道,“你也欠我一個什麼事情都答應我的人情,怎麼樣?什麼時候都奏效的那種。”
溫停墨一愣,不敢相信似的問:“就這樣?”
男生挑眉:“你還想怎麼樣?”
“我以為,”溫停墨喝完杯中的水,水珠粘在他的薄唇上,讓人有了些許沾染凡塵的感覺,“你會獅子大開口。”
葉暮笙笑着搖搖頭:“你對我誤解挺深的,同桌。”
他想了想又補充一句:“我看着有這麼喜歡趁人之危嗎?”
溫停墨被他這句話逗笑,眼含笑意,整個人面容柔和:“好吧,葉君你在這等着,我上個洗手間。”
“葉君?”男生皺眉,“這什麼鬼?”
溫停墨轉動眼球“嘿嘿”一笑:“新外号,開心嗎?”
說完這話,男生腳步輕快地走遠,獨留葉暮笙坐在原來的位置上,看着他的背影風中淩亂。
“葉君……”葉暮笙口中喃喃低語,低沉的聲音隻有他自己能聽到。
“我要真是君子就好了。”
那樣子,就有理由解釋不合理的事情。
可惜,我并不是君子,同桌。
男生站起身來,雙手向上伸直伸了個懶腰,活動活動筋骨便擡腳去找那位假裝上廁所時則是去買單的人。
身後的餐桌上,有人用一張餐巾紙疊成了艘小船,小船看着軟綿綿的,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那小船竟然被人立起放到了餐盤之上。
服務員沒在意這隻紙船,随手就将它放到杯子裡,紙巾因為濕了水整個散開來,像是一朵白色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