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還握在門把上,遲疑道 ,“我……是不是不該出現?”
電視正在重播昨天的秋晚,安靜的客廳裡回蕩着悅耳的歌聲,“生命多聚散,分别無長短,今日會故人,知心長久遠……”
“明月當空懸,花香美酒伴,此時人間暖,花好月正圓……”
曲折桂回過頭拿碗去添飯,朝袁振東投去一個眼神。
袁振東正喝了口酒,被她這一眼看得差點嗆到,連忙清了清嗓子,溫和道,“你說什麼傻話呢?快去洗手吃飯,我們正等你呢。”
袁了凡扭過頭去,傷心欲絕,“我不!我果然,一點,也沒看錯你們!你們果然已經開始吃了!不僅不等我還不想給我留菜!我……我死了算了……”
“啪!”
曲折桂放下筷子,屋子裡三個人都抖了一下。
袁了凡老實了,但仍然像個受了氣的小媳婦:“我知道了媽媽,我這就去洗手吃飯。”
一頓和和美美的晚飯過後,袁了凡開始在家翻箱倒櫃,“媽!月餅呢?我們家的月餅呢?!”
晚上謝昱甯在這住,曲折桂正在他房間幫他鋪床,聽袁了凡哭天喊地的很是煩躁,“什麼月餅?我們就沒買那玩意兒!沒買!”
“沒買?!”袁了凡趿着拖鞋來到謝昱甯卧室,震驚又可憐地,“怎麼能沒買呢?媽,中秋節怎麼能不吃月餅呢?!”
“我,你爸,還有甯甯,我們都不愛吃這甜膩膩的東西,就你這個小變異種愛吃,”曲折桂說,“想吃自己拿錢到超市買去,門口那籃子裡拿錢。”
“哦!謝謝媽媽!”
袁了凡又開心起來,轉身就往門口沖,曲折桂叫住他,“帶着甯甯一起去呀!今天晚上橘子洲有煙花,你們可以一起去看。”
“哦哦!那我多拿點錢!”袁了凡正在門口換鞋,聞言興奮地沖謝昱甯招招手。
謝昱甯本來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聞言也是立馬起身,“幹媽,袁叔叔,那我們就出去玩了。”
袁家離市一中不遠,最近的商業街也是新天地。
商場裡,袁了凡推着購物車,邊走邊往裡面扔零食,謝昱甯跟在他後面,心不在焉的,時不時看下手機。
袁了凡看了他幾眼,忽然道:“謝小甯。”
“幹嘛?”謝昱甯被吓了一跳。
“爸媽他們到現在都不知道你已經從小豆丁變成大魔王了吧?诶,你哥我很想知道啊,你面具戴這麼厚不累嗎?”他說着,伸手要往謝昱甯臉上捏。
謝昱甯“啪”的一聲打開他的手,嗤笑一聲,“你不是來買月餅的嗎?”
袁了凡邊甩手邊笑,“這就裝不住了?我很失望啊?”
“呵呵!”
兩個人磨磨蹭蹭逛到月餅區,袁了凡果真買了一大堆。
不僅散稱了一些,還買了兩個大禮盒,謝昱甯瞠目結舌,“你不會真是變異種吧?這麼甜膩的東西你買這麼多?能吃到明年了吧?”
“不是,這些才是買給我自己的,”袁了凡舉起那一袋散裝,很不滿,“你沒看到這裡面每一個味道都是我剛剛精心挑選的嗎?”
“那這些……你不會要去賄賂袁大頭吧?”謝昱甯驚恐萬分,“你可慎重!!貪污腐敗不可取啊!”
“腐你個頭!”袁了凡往他肩上捶了一拳,“你少害我!!我根紅苗正好青年!”
“那些是拿給琳琳姐的,你還記得不?就我們開學時候去吃的那家燒烤店的老闆娘。”
謝昱甯點點頭,“送給她?”
“嗯。”袁了凡推着車往收銀台方向走,“維子不是轉學了嗎?跟着他媽去廣州了,他放心不下琳琳姐一個人,就托我們多去照顧照顧她。”
陳琳和陳維的爸爸下崗以後就做了個體戶,在臨街的地方開了家燒烤店。
陳家姐弟長得很像,性格品性卻是天差地别。陳琳早慧,卻不愛讀書,中專畢業了以後就在店子裡幫忙,陳維成績卻很好,從小就好靜愛看書,不僅考上了重點高中,成績也是名列前茅。
早幾年陳父去世,陳琳就全權接手了燒烤店的生意。陳母在廣州打工,今年暑假的時候再婚,就說要帶着他們姐弟倆一起搬去廣州。
陳琳不肯去,要做燒烤店的生意,陳維怕他姐姐一個人受欺負,本來也不肯去,但是姐弟倆也舍不得傷媽媽的心,陳維最後就還是去了。
陳維生得又瘦又小,性格又木讷,不愛說話,朋友不多,比較親近的,也就原來一個學習小組裡的人了。
所以在去廣州之前,他十分鄭重地請袁了凡他們吃了頓飯,求他們沒事的時候多來店裡面坐坐,别人那些渣滓以為店裡面隻有陳琳一個女人忙前忙後好欺負。
“豆子和大仙本來也要來,但是大仙不是出了點事嗎?就剩我一個了。”
謝昱甯點點頭,表示了然。
黃書朗家裡本來就不樂意他選文科,之前分科的時候家裡就吵得厲害,還是黃書朗說他學文科分分鐘年級前十才換取的一線生機。
隻是他的數學實在是差,摸底本來就隻考了年25,這個月他拼了命學,月考還是隻考了年17。晚飯窦途還在的時候氣氛就不太好了,飯後窦途一走,黃父黃母就押着黃書朗開始讨論轉科的事。
黃書朗當然是不肯,他文科數學都隻能考七八十分,學理科不更加死翹翹?
他試圖把道理和他爸媽講清楚,可他爸媽卻說,他要是把時間都花在看書刷題上,不看閑書不出去瞎逛,又怎麼會學不好呢?這話一出,黃書朗當即氣得大吼:喜歡成天看書寫題的不如買個機器當兒子養!這下黃父也氣得不行了,擡起手就狠狠給了他一巴掌。然後黃書朗就把自己鎖在了房間裡,連窦途來勸都不理。
“奧對!還有許哥,差點把他忘了,”袁了凡一拍腦袋,“許哥也住在附近,他跟琳琳姐本來就認識,琳琳姐挺照顧他的,他應該回過去。”
“不過肯定不沖突,他應該不會送月餅。”
許存真也住在紫荊街?難怪上次在燒烤店碰見他,他還和店主很是熟稔的樣子。
“那這麼近了,他們兩家為什麼不一起吃飯?”謝昱甯追問道。
“許哥家裡四口人呢!這還是他爸爸在廣東打工,沒回來的情況,”在排隊結賬,袁了凡壓低了聲音,“你沒看他平時穿得校服都不合身嗎?他家經濟條件不太好,比琳姐差多了,琳姐哪好意思去他家蹭飯?椅子估計都坐不開。”
謝昱甯驚詫:“哪有這麼誇張?上次他請我到玉樓東吃飯,一頓飯吃了兩百多,還還了我五千塊,比你都闊。”
“五千??!”袁了凡瞪圓了眼,“你在逗我笑嗎?哈哈哈,你成功了,快說你是開玩笑的。”
“我沒事跟你開他玩笑幹嘛?我跟他很熟嗎?”
他說完垂下眼睛,有些心不在焉。
吃飯那天,許存真把那五千拿出來的時候,謝昱甯也吓了一大跳。
“不是說還四百嗎?你怎麼拿這麼多?”
“你鋼筆的價格應該比這更高吧,這些估計都不夠。”
許存真将那一疊紙币往他面前再推了推,“我真的,真的,很感謝你的好意,但我沒理由。”
“這需要什麼理由?大家都是同學啊……啊,我說的是那隻筆本來就……哎呀……”
謝昱甯脫口而出想要解釋一下,可在對方含笑的目光中,他實在是編不下去了,隻是懊惱地拍拍額頭。
“收下吧,你不收下,我心裡會過意不去。”
許存真笑了一下,那個笑容很輕很淺,依然是很溫和的口吻,開玩笑道,“就當是為了我那虛無缥缈的自尊心?”
回想起上次兩人的對話,謝昱甯突然有些臉紅,第一次覺得自己有時候說話是真的臭。
最後他收下了對方的賠償。
那時隻想着,如果有家庭支持,五千應該也不是什麼大問題,可如今看來,卻不是如此。
五千,這對一般的普通家庭來說都不算是一筆輕松的數額。
謝昱甯難得有些犯難,拿不準自己該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