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扯動了下三瓣的嘴,而後做出了奇異的表情。
它在笑。
隻是這個笑出現在一隻貓的臉上忽然就詭異了起來,就像是死神寄宿在貓咪的身體裡,向已然遠去的少女緻向暗示。
大庭山茶并沒有看到這幅場景。
很可惜的是,她不僅沒有看到白貓笑的畫面,還突發奇想地走去了并盛中學的附近。
在這種無人的深夜時候。
在找些什麼呢?
大庭山茶也不知道。
她隻是下意識想要往這邊走來,下意識地,就好像是有聲音在耳邊引導着她往這邊走去。
白天的時候大庭山茶從未感覺到這條路有多麼恐怖,畢竟這條路始終是人來人往的,上學族、上班族,怎麼樣這條路都不會有無人的時候。但到了深夜時,大家都入睡了,空蕩的路上隻有大庭山茶自己一個人。
街邊的路燈散發着慘白的燈光,飛蛾撲向光亮處讓燈光忽暗忽明,路燈的影大庭山茶瞧下去像是一個個人的影子。白天熱鬧的路忽然陰森起來。
草叢裡蟲子嘶鳴,風吹過樹葉發出飒飒的聲響,這些細微的聲響混雜着大庭山茶的皮鞋踩在地上時的腳步聲,讓寂靜的路上仿佛多出了無數個人的存在。
大庭山茶低頭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距離十分鐘還剩下七分鐘。
她是害怕的,這種事毫無疑問。畢竟她的本質還是一個普通的人類,對于未知橫生猜測與恐懼才是正常的反應。
但是,大庭山茶在恐懼之外還感知到了更為奇妙的情緒,她在這種情緒的影響下,毫無證據地就開始懷疑自己被跟蹤了。
她停下了步伐,緩緩地轉過身去。
“我看到你們了。”她說。
沒有人出現。
路燈還是一閃一閃,慘白的燈光下隻有路燈的影子靜靜地注視着她,像是在嘲笑她的多疑,遠處路燈的光驟然熄滅了一瞬。
但大庭山茶心中的危機并沒有消除。
大庭山茶動作極慢地将身體轉回原本的方向,而後…
她突然跑了起來。
不停地,往她家的方向奔跑。
猛烈的風以凜冽的姿态卷入她的肺中,如針紮般的刺痛自心肺而起,大庭山茶急促地呼吸着希望借此緩解肺部的疼痛,但她腳下的步伐沒有停下,她反而加快了速度,像是有人在背後緊跟一樣。
…不、不對!
大庭山茶忽然停下腳步,此時離她的家還有一個轉彎的距離。
不對!
她确實是看到了有影子藏在角落裡,在一開始跑起來的時候也的确聽見了除她自己的腳步聲,但在她加快了速度後身後的腳步聲卻忽然消失,隻能聽到她自己急促的喘息聲。
…那個跟蹤她的人似乎并不着急跟上她的步伐。
這說明他非常笃定她跑不掉,對自己非常有信心,同時也對…
是了。
隻有在有同夥的情況下,才能如此地自信她一定逃離不掉,而且他的同夥們一定藏在了她必會經過的那條路。
她面色難看起來。
人在極度恐懼時會下意識跑向在潛意識中自我認為最安全的地方,對于大庭山茶來說,她在遊戲裡的公寓——也就是遊戲的起始點——就是她在這個遊戲中的安全區,所以她跑的方向一直是往公寓的方向跑去,哪怕途中經過了沢田宅和山本家,她也是沒有停頓,甚至連求救都沒有想過。
因為她一直認為,隻要跑到了家裡,那就是安全的了。
但是——
真的是這樣嗎?
在大庭山茶停下步伐猶豫的時候,後面已經遠遠地有腳步聲飄到了她的耳邊,她條件反射地往前走了兩步,走到了通往公寓的路上,卻看到了更為恐怖與危險的畫面。
…饒是大庭山茶在上一部遊戲裡見過太多的鮮血與死亡,在看到這幅畫面時,也驟然毛骨悚然——
許許多多的眼睛死死地注視着她,他們的外貌各不相同,眼睛的顔色也各不相同,但在看到她時,所有人的眼底都浮現了令人顫栗的癡迷愛意,他們齊齊地扯起了恍惚的笑容,對着路口盡頭的大庭山茶張開了手:
“好喜歡啊,大庭桑——”
最恐怖的驚悚片裡也不會出現這樣的畫面。
大庭山茶在驚恐中後退了一步,她踉跄地幾欲跌倒,腳步聲停在了她的身後,那瘋狂的愛意在她的耳邊輕輕呢喃:
“好喜歡你啊,大庭桑。”
「BE02:愛意腐敗」
*
你從噩夢中驚醒,那恐怖的愛意仿佛穿過了已經結束的周目還牢牢地纏繞着你的身體,就像是被蟒蛇縛住的可憐人,你低下頭緊促地喘息着,額角滑下毛毛的汗水。
三周目終于結束了啊…
太可怕了…實在是太可怕了!
那崩壞的愛意在你的眼前爆發出了極為黑暗的力量,你在三周目的最後連死亡都是前所未有的痛苦,就算是說你是被他們可怕的愛意吞噬掉而死的說法在那樣的結局面前都是合理的概括。
你萌生了想要退出遊戲的想法,因為你本來就不是多麼有決心的人,能堅持玩三個周目也不過是因為上個遊戲給你帶來極大的不甘心,你單純的勝負欲在作祟而已,現在經曆了如此可怖的經曆,你想要退出遊戲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在你點開菜單,手指即将觸碰到那個泛着淡淡光澤的退出二字時,一隻白色的貓跳到了你的腿上。
“您真的要選擇放棄了嗎?”白貓歪頭,藍色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你,“您就不好奇為什麼上個周目忽然發生了暴動嗎?明明之前惡劣地拒絕他人的愛意也從來沒有出現過意外,為什麼偏偏這次就産生了如此強烈的暴動呢,這種事您真的不想知道答案嗎?”
你的手指停在了退出前,你低下頭與白貓對視。
“…你是指,我這次的結局是因為有奇妙力量在背後?”
你問道。
問的時候,你同時也在回想這個周目發生的事,試圖從中找出神秘力量的細節,但你回想了兩遍,也沒有想到任何不對的地方。
白貓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它說:“當您知道了祂,祂就知道了您。”
當你說出祂的名字,祂就看到了你。
你在心裡為白貓的話補充道。
凡有言,必被知。
是黑山羊?
你皺起眉,你的确知道了黑山羊的存在,因此你已經收到了很多條祂正在注視你的通知,可是,你從未說出祂的名字過。
按照經驗來說,隻要你不說出祂的名字,哪怕祂能在遙遠中向你投來目光,卻無法真正地看見你,也因此無法對你造成任何影響。
“…你說出過祂的名字。”
951靜靜地看着你,“在二周目時,您的異能力在發動時,您說出了祂的名字,并與祂建立了聯結。”
——黑山羊的反叛!
你猛然想起了在跳樓時你下意識喊出來的話,這是你在上一個遊戲時異能力發動時需要念出的話,可這和這部遊戲裡的黑山羊又有什麼關系?你說這句話隻是因為你上部遊戲的異能力名是「黑羊之角」而已。
“那又有什麼關系呢?隻要您說出了祂的名字,那您就已經被發現了,是否是特意說出的又有什麼區别。”
白貓扯起三瓣嘴,這幅表情在它毛絨絨的貓臉上顯得有幾分滑稽。
“既然您已經知道您的死亡背後并非是意外,是否還要堅持退出遊戲呢?”
你無聲地笑了下。
暫且壓下疑惑不說,你與生俱來的傲慢在你得知這次死亡并非意外後就已經熱烈地在燃燒起來了。
你天生擁有那樣極端的美貌,所以,你從來不知道甘心,無視一切的傲慢在你出生時就被投入進靈魂之中,哪怕面對的是不可名狀、直視便會瘋癫的神明,你也不會甘心接受祂的控制。
你當然不會再退出遊戲,不僅如此,你不再打算躲避那些陰影下的不可名狀了。
隻有了解祂你才能擁有打敗祂的機會,不可名狀的祂是怪物,而擁有極緻美麗的你在某種意義上也是怪物。
怪亂之物,怪亂之人,同是怪物。
那又有什麼值得畏懼的呢?
越了解便會越接近瘋狂。
而你還擁有着三次可以使用上一個遊戲中的特殊能力的機會,即便是徹底瘋狂,你也有能夠将一切逆轉的力量。
白貓通過觀察你的表情便已經知道了你的選擇,它擡起一隻爪子伸向了你。
“那麼,請您開始吧。”
白貓說。
“第■次的回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