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陽如金,灑下萬縷柔光,穿透皇宮重重飛檐,将勤政殿前的青石地染得熠熠生輝。微風拂過,卷起幾片殘葉,輕盈地在空中舞動,仿佛在為這場腥風血雨的終結獻上一曲無聲的挽歌。殿外的松柏挺拔依舊,枝梢間挂着晶瑩的露珠,折射出七彩的光暈,宛如宮廷深處洗盡鉛華後的新生氣象。
寝殿内,檀香袅袅,氤氲的煙霧在陽光下缭繞,勾勒出一片靜谧的天地。段止榮倚坐在雕花軟榻上,一襲墨藍長袍襯得他氣度沉穩,背上的傷痕雖未全愈,卻已不再滲血,唯有隐隐的鈍痛提醒着他過往的搏命。他手中握着一卷書簡,目光卻未落在字裡行間,而是流連于身旁忙碌的慕清歌身上。她着一身素雅青衫,低頭調制藥膏,指尖靈動如蝶,眉宇間凝着一抹專注的光彩,雖疲态猶存,卻掩不住那份清麗脫俗的風姿。
“清歌。”段止榮忽地開口,聲音低沉如古琴餘韻,帶着一絲不容抗拒的威嚴,“這藥膏你調了半晌,可有不适?若覺倦怠,便停手歇息,我不許你再硬撐。”
慕清歌聞聲擡頭,見他目光深邃如淵,似藏着幾分嗔怪,又似蘊着無盡的柔情。她唇角微彎,輕聲道:“殿下,臣女并無不适。這藥膏是為您調的,能助您傷口愈合,臣女怎敢偷懶?”
段止榮眉峰微挑,放下書簡,起身走近她。他俯身,手指輕觸她的腕脈,确認那脈搏平穩有力,才稍稍松開緊繃的心弦。他沉聲道:“偷懶我不怪,逞強我卻不允。你若再如前日那般倒下,我便是抓盡天下叛黨,也無心歡喜。你聽清楚了?”
這話如春雷暗藏細雨,剛硬中透着綿長的關懷。慕清歌心弦輕顫,眼底泛起一層薄霧,她低聲道:“殿下關懷,臣女銘記于心。隻是您今日還要入殿,臣女隻盼您莫再涉險。”
段止榮聞言,目光在她臉上流連片刻,忽而輕笑,聲音如清泉淌過碎石:“有你在旁叮囑,我自會惜命。你莫憂慮,今日朝上,不過是善後罷了。”
勤政殿内,鎏金龍柱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百官肅立,衣袍上的朝霞紋随呼吸起伏,宛如一幅流動的畫卷。皇帝段桓端坐禦座,面容雖依舊威嚴,卻少了往日的陰鸷,似被這場風波洗去了幾分戾氣。他目光掃過殿中,低聲道:“貴妃餘黨盡除,黑衣老者伏法,天珩、天鈞,你二人功不可沒。今日朝議,可有建言?”
段止榮上前一步,拱手道:“父皇,兒臣請旨,将貴妃黨羽抄家流放,以儆效尤。天牢守衛既已肅清,兒臣懇請加強宮禁,以防後患。”
段天鈞随之上前,聲音平穩如湖:“父皇,兒臣附議。貴妃之亂,皆因野心膨脹,兒臣懇請父皇重整内務府,整肅宮規,杜絕再有私心作祟。”
皇帝颔首,目光在二人間流轉,忽而沉聲道:“你二人同心破局,朕甚慰。然國不可無儲君,朕意已決,今日當立太子,以定朝綱。”
此言一出,滿殿寂然,百官屏息,目光齊聚段止榮與段天鈞身上。段止榮神色不動如山,心中卻微瀾乍起——他知父皇厭他桀骜,卻也知此次平亂,他功勞卓著。段天鈞則垂眸不語,眼底閃過一抹釋然,似早已料到結局。
皇帝頓了頓,目光落在段止榮身上,緩聲道:“天珩,你自幼孤傲,朕曾以為你難堪大任。然此次平亂,你智勇雙全,心系社稷,堪為儲君之選。朕意立你為太子,你可有異議?”
段止榮心頭一震,面上卻波瀾不驚,俯身道:“兒臣謝父皇隆恩,願盡心輔佐社稷,不負聖望。”
段天鈞聞言,上前一步,恭聲道:“父皇英明,皇弟才德兼備,兒臣心服,願助其治國安民。”
皇帝點頭,朗聲道:“好!即日起,立段止榮為太子,賜居東宮。封段天鈞為甯王,賜京郊封地。餘事交由太子處置,退朝!”
百官齊聲叩拜,殿内鐘聲悠揚,傳遍宮牆内外。
退朝後,段止榮步出殿外,陽光灑在他肩頭,竟有種如釋重負的輕盈。他回想這些日子,從冷宮刺殺到景華宮奪令,從黑衣老者現身到貴妃餘黨盡除,每一步皆如履薄冰。如今塵埃落定,他終得喘息,卻覺心頭空落落的,似缺了什麼。
慕清歌候在殿外,見他出來,迎上前輕聲道:“殿下,恭喜您榮登太子之位。”
段止榮轉頭看她,見她眼中的欣慰如星光閃爍,心頭那抹空落倏然被填滿。他走近,低聲道:“太子之位是父皇所賜,可若無你,我怕早已倒在半途。你今日随我回東宮,莫再回那冷清的偏殿。”
慕清歌一怔,臉頰微紅,低聲道:“殿下,臣女身份低微,怎敢……”
“低微?”段止榮打斷她,語氣堅定如磐,“在我眼中,你比這宮中任何人都貴重。你若不随我,我便搬去偏殿陪你,如何?”
這話如春風拂柳,帶着不容商量的溫柔。慕清歌心跳如鼓,低聲道:“殿下言重,臣女随您便是。”
東宮内,楓葉如火,映襯着殿前的碧水清波。段止榮攜慕清歌步入殿中,命人備下清茶與點心,拉她坐于窗前,低聲道:“這些日子,你為我奔波,我卻未曾好好謝你。今日既定了太子,你便安心在我身邊,莫再操勞。”
慕清歌輕笑,眼波流轉如水:“殿下,臣女不求謝,隻盼您安好。如今您得償所願,臣女心滿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