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沉,餘晖透過寝殿的窗棂灑下,将殿内的陳設染上一層暖金。段止榮半倚在軟榻上,背上的傷口已重新包紮,血迹不再滲出,可那股隐隐的刺痛仍提醒着他今日破廟一戰的兇險。他手中端着一碗剛熬好的藥湯,目光卻不時落在身旁的慕清歌身上。她坐在矮凳上,低頭整理藥箱,神色雖依舊疲憊,卻比昨夜多了幾分生氣。段止榮見她安靜模樣,心頭稍安,卻仍忍不住沉聲道:“這藥你也喝一碗,别以為我看不出你還虛着。”
慕清歌聞言一怔,擡頭看他,見他眼神雖嚴厲,卻透着一抹關切,不由輕笑:“殿下,臣女無礙。這藥是為您調的,臣女喝了便是浪費。”
“浪費?”段止榮冷哼一聲,将手中藥碗往她面前一推,語氣不容置疑,“你若不喝,我便讓人再熬十碗,盯着你喝完。你昨夜昏倒的事,我還沒跟你算賬,别逼我再罰你。”
這話雖帶着幾分威脅,卻掩不住溫柔的底色。慕清歌無奈,隻得接過藥碗,小口啜飲,苦澀的藥味在舌尖散開,她卻覺心頭暖意融融。她低聲道:“殿下,臣女喝了,您莫再生氣。”
段止榮見她乖乖喝藥,唇角微揚,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柔情。他低聲道:“不生氣便好。你若再瞞着我生病,我可不輕饒。”
殿内的氣氛稍緩,可窗外的風聲卻漸起,帶來一絲不安。黑衣老者雖已落網,可他的獰笑與那句“餘黨已逃”仍在段止榮心頭盤旋。他知曉,這場宮廷博弈尚未完全落幕,貴妃的勢力盤根錯節,老者的供詞将是最後的鑰匙。
夜幕降臨,天牢内的火把幽幽燃燒,映得石牆上的陰影搖曳不定。黑衣老者被五花大綁,鎖在鐵鍊之中,肩頭的劍傷仍在滲血,面色卻依舊陰鸷。他擡頭見段止榮與大皇子段天鈞并肩走入,唇角泛起一抹冷笑:“兩位殿下倒是齊心,可惜來得晚了。貴妃的布置,你們永遠摸不透。”
段止榮冷眼看他,拔劍抵住他咽喉,聲音如冰:“晚不晚,不是你說了算。說吧,貴妃的餘黨逃往何處?你若不說,我有的是法子讓你開口。”
老者咳出一口血,獰笑道:“二殿下,你狠辣倒是像你父皇。可惜,貴妃的棋局遠不止我一人。你抓了我,不過斷了她一臂,她還有眼線藏在宮中,甚至……就在你們身邊。”
段天鈞聞言,臉色微變,低聲道:“身邊?你是說,她還有人潛伏?”
老者瞥他一眼,冷笑:“大殿下,你當真以為貴妃隻靠我?你不過是她一枚棋子,她真正的底牌,連我都不盡知。你若想活命,便該想想,誰最得她信任。”
段止榮皺眉,劍鋒微移,在老者頸側劃出一道血痕:“少廢話。餘黨在哪?不說,我便讓你求生不得。”
老者咬牙,眼中閃過一抹狠色:“好,我說。餘黨逃往京西一處莊子,那裡有貴妃的私兵,約莫數十人。隻是……你若去追,宮中便無人看守,她的人怕是要趁亂救她。”
段止榮冷聲道:“救她?她在天牢中,我自有重兵把守。你若想拖延,便是自尋死路。”
老者低笑:“信不信由你。二殿下,你既抓了我,便該知道,貴妃的野心遠超你想。她若不死,這宮中永無甯日。”
段天鈞沉默片刻,低聲道:“皇弟,他若說的是真,京西的私兵不可不查。可宮中若真有内應……”
段止榮收劍,冷聲道:“京西我自會派人圍剿。至于宮中,傅寒,你帶人徹查内務府與景華宮舊人,一個不漏。若有異動,即刻拿下。”
傅寒抱拳:“是。”
回到寝殿,已是深夜。段止榮倚在榻上,閉目調息,腦海中卻反複權衡老者的供詞。貴妃的餘黨若真藏于京西,便是最後一股勢力,可那句“身邊的眼線”卻如一根刺,紮得他心神不甯。他睜開眼,見慕清歌仍守在一旁,低聲道:“你怎還不睡?明日我還要入殿禀報,你若再熬,我便不讓你跟了。”
慕清歌輕笑,起身為他添了一盞燈:“殿下,臣女不困。隻是老者之言,臣女總覺不安。若真有内應,您身邊須多加小心。”
段止榮聞言,目光落在她臉上,見她眼中的擔憂,心頭微動。他伸手拉她坐下,聲音低沉卻溫柔:“有你在,我何須怕内應?你若擔心,便多盯着些人,别讓自己再累倒。昨夜的事,我不想再見第二次。”
慕清歌點頭,低聲道:“殿下放心,臣女會小心。”
就在此時,蘇曲匆匆入殿,禀道:“殿下,京西傳來消息,傅寒帶人圍住那莊子,果然搜出數十名私兵,已盡數拿下。隻是……莊内還有一封密信,似是貴妃寫給某人的,收信人卻未署名。”
段止榮接過密信,拆開一看,隻見上面寫道:“事若敗露,速救我出牢,另尋時機。”字迹潦草,顯然寫于倉促之間。他冷笑:“救她?她倒是癡心妄想。蘇曲,這信拿去給父皇,明日朝上,我要徹底清算。”
蘇曲領命退下。段止榮将信丢在一旁,低聲道:“清歌,你說這宮中,誰最得貴妃信任?”
慕清歌思索片刻,低聲道:“殿下,貴妃的心腹多已落網,若還有人,怕是隐藏極深。或許……是她身邊不起眼之人,比如内侍或宮女。”
段止榮點頭,冷聲道:“明日朝後,我便請旨嚴查天牢,看看誰敢冒險救她。”
夜色漸深,寝殿内的燭火幽幽,段止榮靠回軟榻,目光柔和地落在慕清歌身上。他低聲道:“今日你莫再熬了,回房歇着。明日朝上,我帶你同去,若有事,你也能幫我。”
慕清歌一怔,随即點頭:“殿下,臣女遵命。”
段止榮見她起身,忽又拉住她的手,低聲道:“清歌,這幾日我忙于宮事,冷落了你。你若有怨,莫藏着,告訴我。”
慕清歌眼眶微熱,輕聲道:“殿下,臣女無怨。您能平安,臣女便滿足。”
段止榮沉默片刻,低聲道:“以後,我不會再讓你獨自承擔。你若累了,我便是拼了這條命,也會護你周全。”
這話輕柔卻堅定,慕清歌心頭一震,淚水險些落下。她低聲道:“殿下,臣女記下了。”
窗外月光清冷,殿内暖意融融。黑衣老者落網,餘黨漸清,而段止榮與慕清歌的心,也在這一刻靠得更近。明日朝堂之上,最後的暗流将浮出水面。
晨光初透,天牢外的石牆蒙上一層薄霜,寒氣透過縫隙滲入牢内,火把的光芒在濕冷的空氣中顯得越發暗淡。貴妃被鎖在最深處的一間牢房,華服褪去,換上灰白的囚衣,發髻散亂,眼中卻仍帶着一絲不甘。她倚在牆角,指尖無意識地摳着石縫,耳邊回蕩着黑衣老者落網的消息,心如死灰,卻仍存着一線希望——她的密信已發出,若那人忠心不改,或許還能救她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