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匪都走光了,地上還殘留着些屍體,白荼雖習武多年,卻沒真正殺過人,蓦然見到眼前的場面,難免有些不适,隻得努力轉移視線。
她這才注意到那黃衣身影原來是個與她差不多年紀的少年,此時正背對着她緩緩擦拭着那柄半人高的重劍,重劍瞧起來不大鋒利,更多地給人一種厚重樸實的感覺,通體是沉凝的黑色,唯獨劍柄鑲了金色的花紋。再仔細一瞧,那少年身後還斜斜背了把輕劍,劍身修長輕盈,劍刃如秋水一汪,同樣鑲金紋,卻更加精美一些。
白荼還在打量着他,那人卻冷不丁地轉過身來,視線交錯,白荼難得有些不好意思。
那少年面容俊秀,束着高高的馬尾,綴有黃色發帶,身上是同色短裝,樣式精美,卻因趕路沾染上了泥土,再加上發絲淩亂,流露出幾分風塵仆仆的疲憊之态來。
那少年見到她這般模樣,先是笑了笑,接着目光略過幾人,在陸銘背在身後的雙刀和池烨懸挂腰間的弓弩上停留了一會兒,拱手道:“見過唐門和明教的師兄師妹,在下藏劍葉無垢。”
池烨沒有應聲,白荼卻注意到他握着弓弩的手緊了緊,不禁有些擔憂――也不知道他和那個唐門有些什麼糾葛,竟然每每都能被那兩個字輕易撥動心弦。
陸銘面上帶笑,上前一步,擋在二人身前,同樣拱手道:“原來是藏劍山莊的少俠,在下明教陸銘。”又指了指身後二人,介紹道:“我朋友池烨,和他的弟子白荼。”
池烨沒有開口,隻是微微颔首示意——他在陌生人面前,向來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樣。
陸銘這話說得巧妙,報了自己的姓名門派,卻繞過了二人的身份,隻稱朋友,既表明身份,又透露出其中不便言說之意。葉無垢聞言愣了愣,心下雖然疑惑,但藏劍一門素來秉持君子之風,既然對方有難言之隐,他便也不多問。
白荼在山谷裡待了許多年,少有見到同齡人,又瞧這少年面容俊秀,眼角眉梢有些傲氣,卻并不叫人生厭,隻會覺得是少年意氣,不免有些親近之意。她擡眼看師父沒有什麼反對的意思,便從他身後探出頭去,好奇道:“這麼晚了,葉少俠怎麼還在這山野奔波?”
她這話問得有些唐突,隻是葉無垢本就是性格爽朗之人,也不計較,而是沖她笑了笑,道:“攜命歸來,不敢耽擱,隻得快馬加鞭。”
陸銘聞言,狀似不經意道:“隻是這巴陵距十二連環塢總舵不遠,山賊也越發猖獗,葉少俠若要趕路,還是要趁着白日。”
葉無垢聞言先是深以為然地點點頭,随後反應過來,有些尴尬地抓了抓頭發,道:“不瞞陸師兄,少年人第一次出門,考慮不周,這一晚的确是接二連三地遇到山賊。”
陸銘聞言微微眯了眼,笑道:“我倒是知曉這不遠處有一間廟宇,葉少俠若是方便,不妨同我們一道,歇息一晚,明日再上路。”
葉無垢聞言本想推辭,隻是想到這一路的遭遇,估計連夜奔波也趕不了多少路,幹脆拱手應是:“那就叨擾了。”
陸銘所說的寺廟名為解語,距此還有些距離,據葉無垢所說,他的馬兒早在路上與另一波山賊纏鬥時受驚跑掉了,于是幾人一合計,便讓他與陸銘同乘一騎,白荼是則仍然與師父同騎。
白荼性格跳脫,卻一點不笨,以陸銘的性格,怎麼可能随便邀人同行,再說到三人一路行來快馬加鞭,這時卻因這人慢了下來,不難知道這人身上必定是有什麼值得他,或者是自己師父圖謀的東西。
想到這,她便回過頭去,身子微微繞過池烨環抱着她的手臂,沖側坐在陸銘身後的少年喊道:“葉少俠。”
葉無垢聞言應了一聲,也從陸銘身後探了半個頭來。
她眨了眨眼,故作好奇道:“我聽說藏劍山莊在江南,與我們蜀中地區好不一樣,我卻從未見過,你可能給我講講?”
“自然是不一樣的。”葉無垢聞言一笑,回道,“江南之景明秀,是水墨描摹的畫卷,蜀中地區卻稍顯大氣,更像是濃墨重彩的镌刻。”
“那想必是極美的。”白荼回道,語氣流露出些許豔羨來,“隻是我自小随師父在山中習武,不像葉少俠,定是去過許多地方了。”
葉無垢聞言有些不好意思地搖搖頭:“說來慚愧,這其實是我第一次出遠門,我自小也是在山莊長大,這點倒是與你極為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