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無垢颔首，補充道：“西面亦是如此，看來唯有北面有些疏漏了。”

江津村南北走向，南面地勢較為和緩，建了成片的房屋，作為村民日常居所；北面與後山接壤則有些坡度，被村民巧妙接引了一條洛水支流，再開墾成了梯田。而在此山之後還有一座無名山頭，便是山匪駐地了。

原本與匪山江津村隔了些距離，兩邊互不幹擾。但後山地勢相對平緩，若是兩邊開戰，難保不會選擇此路突襲。

白荼沉吟片刻，道：“村民也想到了這一點，故而北面哨崗布置得小心，又安排了民兵交替巡邏，我看倒是不必憂心，反而是南面——”

葉無垢疑惑道：“村南面隻有一條窄道連通，又毗鄰洛水，山匪若要走這條道，必定要繞行，應該殊為不易才對。”

“村中人想得到的，莫非山匪想不到嗎？”白荼頓了頓，再開口時，語氣多了幾分笃定，“村中人也是想到這點，所以南面守衛力量薄弱，雖路途麻煩了些，卻更容易突破。若我是山匪，必定想辦法瞞過衆人耳目，再由此處突襲。”

葉無垢思量片刻，約莫覺得她所言有些道理，憂慮道：“如此看來，我們得快些将此消息帶回村裡才行。”

白荼搖搖頭：“這也是我的猜測，事實如何還未可知。師父還未回來，我們再去别的地方看看吧，也等等他們探查的結果。”

葉無垢微一點頭，忍不住向北面望了一眼。

江津村後山以北有一座不大的山頭，林木盤曲交錯，枝頭卻光秃秃的，林中鴉聲陣陣，好不蕭條。

這山頭原本無名，可自那北面來的流民駐下後，便取了個名字——晚陽山，山頭也從此有了些人氣。

再後來，流民愈多，糾集成匪，建立的山寨幹脆也就叫了晚陽寨。

晚陽寨經過數月發展，已有了不小規模，光是巡邏的山匪就有數支。

此時天色微明，巡邏的山匪約莫也覺得沒人會想不開在這時偷襲，心中忍不住懈怠了幾分，帶着遲來的睡意打着長長的哈欠，更有甚者直接原地打起了小盹兒。

一陣山風拂過，帶來一股冷澀的氣息，巡邏的山匪無甚反應，卻不知兩個隐蔽的黑影悄然掠過，趁此機會融入了林木的陰影中。

兩道黑影在進入晚陽寨範圍後便開始分頭行動，一東一西如遊魚般在寨中穿行，未曾驚動一人，直到小半個時辰後，才在來處重新彙合。

池烨一襲黑衣，銀甲覆面，長身玉立，卻奇怪地并不如何引人注意。

“東面共有五十六人，皆是青壯，其中有幾分功夫的不多，隻有二十四人。”他微偏了頭，看向一旁高大的枯木，平靜道。

陸銘斜靠在枝頭，曲腿而坐，把玩着手中雙刀，不急不徐道：“西面與你那邊相差仿佛，唯有一點——便是那主寨所在，有一人實力還算不錯，恐怕就是十二連環塢來人了。”

池烨微微颔首，道：“倒是與先前所料不差。”

陸銘聞言足尖輕點，身體倒轉，一頭銀白卷發翻飛，俯身落地，像極了一隻輕盈的貓。

“我們有快八年未曾一起出任務了吧？”他舔了舔刀口，露出一個略有些邪氣的笑容，“殺手的刀，常年不用，可是會生鏽的。”

池烨撫摸着手中機括，眼中浮現幾分懷念，但片刻後，還是堅定地搖了搖頭，道：“合作有的是機會，這晚陽寨我卻另有打算。”

陸銘眉目微挑，道：“還能有什麼打算，無非就是想讓你的寶貝徒弟練練手罷了。”

“原本隻希望她在雀别山過一輩子逍遙日子。”池烨低聲道，“可是你我此去生死未蔔，也不知還能護她多久，若能在離開前讓她多幾分自保之力也好。”

陸銘微微一怔，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從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上品出了幾分不舍意味。

他深深地看他一眼，收起雙刀，頭也不回地向來路走去。

一個殺手有了軟肋，還能無堅不摧嗎？他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