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底座裡藏着什麼?”
顧輕的詢問吸引了幾人的注意力,紛紛過來查看,榭晉則将底座拿在手裡,瞧了許久,最終搖搖頭。
“我不知道。”
不僅不知道,他甚至對這個舊牌位底座一點印象都沒有。畢竟一年才來一次祠堂,每次都是匆匆上完香就走,能指望他有多麼關注上面的某個牌位底座嗎?他甚至都不願意擡頭多看一眼。
榭晉則雖然對牌位底座毫無印象,但是對于牌位上的名字還記得幾分,主要是前幾天上課時老師才提過一句。
“當家榭兆,娶妻殷氏。”榭晉則低聲喃喃自語,突然他想到了什麼,轉頭紮進雜物堆裡不斷的翻找,好一會,找到一個老舊的木盒子,打開一看,裡面放着幾個陳舊的銀簪,因為歲月太過久遠,簪子已經通體烏黑,看不出曾經的閃亮,隻能通過上面的雕花和鑲嵌的寶珠看出曾經的美麗。
“這是什麼,銀钗?”錢興文好奇的探頭。
“以前守孝時不能佩戴金飾,隻能用銀钗挽發,這是以前傳下來的榭家女性守孝期間的發飾,因為太舊了,一直存放在祠堂邊的耳房,沒有動過。”榭晉則拿起一隻銀钗說道,“我以前在雜物間翻舊東西時看過這個,上面有刻字。”
錢興文原本想要接過來細看,瞧見面具人走了過來,立即避開,東西就落在了顧輕手裡。
顧輕拿着銀簪細瞧,就看到簪底确實刻着‘殷道雲’的名字。顧輕摩挲着這幾個字,他注意到刻字的地方有些許凹陷,不夠平整。
“嫁到榭家的殷氏,隻有一個人。”榭晉則補充道。
就是當年榭兆迎娶的妻子殷氏。
銀钗放在耳房不知多少年了,以前也沒少被榭家守孝的婦女使用過,不論它們都經手過多少人,但可以肯定的是,它們的第一個主人是榭殷氏,名為道雲。
“嗯……可這有什麼用?”錢興文不理解。
隻是一個祖輩留下的發簪吧,誰家都有點老東西,他家還有他奶奶陪嫁時的木匣子呢,雖然現在破的快沒法用了。
榭晉則低下了頭:“可能,沒什麼用吧。”
他隻是想到了而已。
說完就将盒子扣上,打算放回去時,被顧輕的手摁住。顧輕拿過盒子,将裡面寥寥無幾的幾隻钗環都拿起來細細觀察。這幾發钗和顧輕手上那隻顯然是一整套,都刻着相同的雕花,鑲嵌着一樣的寶珠。
顧輕查看了一會,瞧見還有一隻簪環上也刻了名字,同樣是‘殷道雲’三字,和之前那隻一樣,刻着字的地方微微有些凹陷。
顧輕在腦海中詢問系統:‘系統,這是被打磨過的痕迹嗎?’
【是的,恭喜宿主,發現真相的冰山一角。】
“原來如此。”顧輕将幾枚簪環全部收起,光明正大的放進了自己的口袋中。
錢興文張了張嘴,看着顧輕那張白色的詭異面具,最終還是沒說什麼,畢竟連榭晉則這個主人都沒有開口制止。
“它們哪裡特别嗎?”榭晉則問道。
“确實很特别,這些钗環的第一個主人并不是殷道雲,而是屬于另外一個女性。”顧輕将刻字的钗環拿出一支來,“是有人磨掉了原本上面的刻字,新镌刻上了‘殷道雲’的名字。”
“所以,這原本是别人的東西?”錢興文脫口而出,“榭家這麼有錢,重新打一支不行嗎?不至于這麼摳吧。不對,這東西原本是殷氏的,所以沒錢的是殷氏?她買的舊貨,然後磨字刻上自己的名字?”
“誰知道呢。”顧輕将钗環收了起來。
藍木渝猜測道:“可能原本是送給妾室的,因為一些意外沒送成,所以磨字重新送了?”
“這什麼渣男行為?”錢興文沒忍住開口吐槽,“再說那麼有錢,榭家重新打一個不行嗎?”
“懶得再費周章?用情不深,做事就不用心,不是還有人将送給前女友的戒指要回來直接送給現女友當定情信物,有錢和省錢是兩碼事。”藍木渝說道。
錢興文:“啧,真夠摳門的。”
榭晉則:“……能不能别在祠堂耳房讨論我的老祖宗渣不渣?摳不摳門?”
錢興文攤手,表示明白。
這個耳房看着已經找不到更有價值的東西了,畢竟東西太多,如果要深入調查的話,沒個三天三夜清理不完。而且大多數都是這兩三百年留下的物件,就是再大的家族,也會定期清理一些陳舊的或者沒用的物件。
最後要查看的就是榭家的族譜。
榭家族譜從第一世開始記起,榭家公,妻黃氏,有子兩人,長子榭兆,次子榭淪。
長子榭兆娶妻殷氏,生有三子。次子榭淪娶妻焦氏,生一子兩女。
女子外嫁後不再記入族譜,因此後嗣中隻留男子的名字。
再往下,第三世。榭兆三子,都各自娶妻,一共生下六子四女。謝淪一子,娶妻甯氏,生兩子。
顧輕正要往下看時,突然注意到榭淪的兒子逝世年紀,代宗三年出身,代宗三十三年過世,年僅三十歲。
如果隻他一人不算奇事,問題在于之後,顧輕注意到榭淪的兒子逝世年齡後,就去看了一眼榭兆的三個兒子,發現他們也都是在年三十歲的年紀過世了。
略有些巧?
第四世,榭兆和榭淪的孫子輩,榭兆六個孫子,除了一個八歲夭折以外,兩人在二十八歲時過世,兩人在二十九歲過世,還有一人十五歲還未娶妻就沒了。
無一例外,沒有超過三十。
榭淪的兩個孫子也不例外,一個九歲就沒了,可以算為夭折?一個死在了十二歲的年紀。兩人都沒有娶妻,因此榭淪往下一脈,算是斷幹淨了。
隻剩下榭兆這一支。但到了第四世,六個孫子雖然有四個能娶妻,但一個膝下隻有女兒,族譜記錄斷了。一個膝下兩子全部未滿十歲就夭折,記錄也斷了。
剩下兩人,一個繼承了家主的位置,年二十七而終,一個為旁支,留下兩子。
但這兩子,隻有一人活到了二十一歲,留下一個三歲的兒子跟着夭折,兩人盡亡。
唯獨繼承家主位置的這一脈還存活着,族譜記錄仍舊往下。
持續六世,竟然一脈單傳,其餘男子傳承盡斷,看着有些驚心動魄,也有點可憐。
之後三世仍舊如此,榭家被詛咒了,除了家主這一脈能勉強維持下去,其餘子嗣都傳不過三代,必亡。
這樣的記錄隻有一兩次還好,若是次次如此,且就算是傳承了家主位置的男子也年不過三十就亡故,怎麼想都有些問題。
往上回顧族譜,除了第一世的老祖宗活了四十六歲亡故以外,隻有作為第二世的家主榭兆活到了八十多歲,其妻壽命不長,三十多就沒了。
所以說,這位活了八十多的榭兆送走了妻子和弟弟,又送走了兒子和侄子,還一路眼睜睜的看着孫子輩接二連三的亡故,甚至在閉眼之前,還看到一個曾孫年幼夭折。
前前後後送走家族成員超過十個,還基本都是小輩,不知該是什麼樣的心情。
短命記錄到了第九世,發生了改變。九世家主壽命突然加長,四十七歲亡故。
放在現代不算長壽,但在古代算是很不錯了。而家主的兄弟卻好像沒有享受到長壽福利,一個個全部都在二十多歲時亡故,且子嗣不豐,傳不過三代。
顧輕繼續翻看着族譜,然後他發現一個有趣的事。作為家主壽命偏長,而沒有繼承家主位置的男子仍舊背負着詛咒,可以想象這樣的情況下,家主之位的競争會變得多麼激烈,因為争的不隻是錢和權,還有命。
隻看一條記錄就明白了,榭家第十一世,得家主位置的還是嫡長子,等到了第十二世,繼承的卻是庶出次子。明明前面有三位嫡兄,在詛咒還未覆蓋後嗣之前竟然接連在成年之前過世,多半不是意外或者病逝,而是兄弟之間自相殘殺。
而後數代,都可以通過族譜記錄看到血腥的曆史,曆代家主嫡庶不一定,多半不是長子,而在家主位置确定後,家主的其餘兄弟子嗣都會在同一年接連死亡。
連詛咒都不能保證在同一年送走所有的人,但人為可以,斬草除根,是害怕自己子嗣的家主之位再被奪回吧。
顧輕快速翻了好幾頁,發現這樣的血腥曆史竟然持續了将近兩百多年之久,直到某一世,正室所出的嫡長子接任家主位置,将兄弟和旁系的名字都從族譜劃了出去後,情況才發生改變。
而後族譜中的記錄就成了榭晉則所說的那樣,沒有繼承家主位置的子嗣在成婚前名字就會在族譜中劃掉,以‘亡故’記錄,年十四到十七不等,族譜往後隻會記錄家主的姓名,和繼承家主的子嗣姓名,其兄弟基本都‘早逝’。
就以族譜内容來看,真真切切成了一脈單傳。顧輕閉眼回憶在祠堂上看到的牌位,那些因詛咒而死的,或者自相殘殺的人,名字都沒有在祠堂祭祀。
族譜最後一頁,是五十四世的家主榭銀生,有兩子,長子榭晉遠,次子榭晉則。以及最後一行的五十五世家主榭晉則,卒年還未記錄。
顧輕摸着黑色毛筆書寫的榭晉則三字,簪花小楷的筆迹清秀柔美,隻是最後一字被暈染開了,似乎曾經被水漬污染,而且這一點暈開的很小,更像是滴落的水珠造成,是淚水?
“這是誰的字迹?”顧輕将最後一行指給榭晉則看。
榭晉則一眼就辨認了出來:“這是媽媽的字。”
母親擅長書法,曾經參加過書法大賽,以一手清秀美麗的簪花小楷拿到了冠軍,在榭晉則年幼時,沒少對他炫耀自己手裡的獎章。榭晉則不知道母親參加的是比賽具體是哪個,隻知道含金量很高。
而他的父親不會寫毛筆字,隻會用鋼筆,銀鈎鐵畫的瘦金體是父親的最愛。
“看來還是要問一問你的母親,她的電影看完了嗎?”
榭晉則一怔,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點頭。
已經過去快三個小時了,就算他們打電話時榭母剛進電影院,再長的電影此時也已經謝幕,榭晉則就一通電話打了過去。
現在正是半夜淩晨,隻希望他的母親還沒有睡。
誰知電話那邊竟然響起了女子略顯機械的聲音:“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