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靖文像是聽到了什麼驚天秘聞,望着她怔了許久,才眸色微動。
“你不會後悔?”
陳路遙掐緊掌心,慢慢垂下頭去。
後悔嗎?
她心中悲涼,大概沒人會相信她會輕易放棄賀宇吧。
所有人都知道她喜歡賀宇,并且揚言這輩子一定要嫁他為妻。
自從十五歲那年,賀家搬進家屬院,她的視線就永遠追随着他。
為他忽視家人、朋友,為他受人嘲諷,後面結婚後更是勤勤懇懇照顧他一家老小,幾乎淪為他的附庸。
可他呢?
他把她的好當成理所當然,遇到事情,她從來不是他的首要考慮。
就連他們結婚的日子,他都抛下了她,隻因為學校一位女老師扭傷了腳。
也是這位無意間在他們領證路上扭傷腳的女老師,在她和賀宇的幾年婚後生活中,像水蛭一般,以各種姿态出現在他們身邊。
在她與那女人的交鋒裡,賀宇一次次地往她身上插刀子,事後還要擰上一擰,完全不顧她的死活。
她一直都覺得賀宇是拿她當自己人,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地把溫柔的一面展現給别人。
可悲她從前一直看不清楚。
真正愛自己的人怎麼可能舍得讓自己受委屈?
一切都隻是因為他心裡沒有她的位置罷了。
想到過往種種,陳路遙隻覺自己的心被剖開一個大口子,刺骨的風呼呼往裡灌,讓她遍體身寒。
什麼好友,什麼故友遺孀,愛誰誰,她都不想再去理會了。
“我絕不會後悔。”
說出這句話,心中仍舊難掩鈍痛。
腦子霎時浮現夢中的一幕幕場景。
她追着他從京市到這偏僻的鄉下,把自己最好的都給他,維持着他的體面。
跟他交好的知青和村民們都看不上她。
冷言冷語言猶在耳。
“也不知道她怎麼那麼不要臉,成天就知道追在賀老師屁股後頭。”
“她到底使了什麼狐媚子手段,居然讓賀老師答應娶她?”
“她哪裡配得上賀老師,結婚了有什麼用,賀老師還不是不待見她,這其中肯定有什麼隐情吧?”
面對那些人無端的謾罵與猜忌,賀宇從來不解釋,任由罪名落在她的頭上。
她是人,她的心也會痛。
不是她說不在意那些傷害就不存在的。
各種亂七八槽的場景如同幻燈片一般在陳路遙腦中閃過,她身體止不住顫抖,呼吸發緊,頭也疼得厲害。
突然,她的肩膀被一隻有力的手掌扶住,熱意傳進她泛冷的脊背。
陳路遙擡眸,視線撞進對方黑如深潭的眸子裡。
“怎麼了?”青年聲音裡隐藏着讓人難以察覺的慌張,“你看起來很不好,是哪裡不舒服?”
楊靖文不知什麼時候取下了帽子,露出一頭闆寸,短而黑密的頭發、棱角分明的堅毅面龐,讓他整個人充滿了攻擊性。
他湊得很近,滾燙的呼吸仿佛打在她的耳畔,那低沉的嗓音被年輕的男性荷爾蒙氣息裹挾着朝她襲來。
明明他是在關心自己。
可陳路遙卻本能地感受到了危險。
她下意識往後縮了縮,搖頭,“我沒事,可能就是曬得太久了有點中暑。”
也是這時,她才後知後覺自己剛才那猶如陷入夢魇中的不适感已經完全消失了。
楊靖文眸光閃了閃,起身朝她伸出手。
“既然不去領證了,那就去衛生院看看,能起來嗎?”
他靜靜凝視着她,神情專注,好像她要是拒絕,他身後那無形的尾巴就會耷拉下去。
“好吧,去看看也好。”
将手搭在他的手掌上,對方微微一用力,她就被拉了起來,結果腳下沒站穩,直直朝人身上撲去。
大掌扶在腰間,楊靖文隻需輕輕一帶,他便能和她緊密相貼。
這種感覺陌生而又帶着點詭異的熟悉,陳路遙慌忙把人推開,低頭去撿墊在地上的襯衣。
“我最近總是做一些夢,像是被魇住一樣醒不來,有時候還會頭痛。”
陳路遙望着楊靖文,想知道他會不會也跟自己一樣,有着相同的奇遇。
“你會做夢嗎?”
一開始的時候陳路遙也不會不舒服,隻是隐隐夢到一些片段,然後睡醒就忘了大半。
可随着夢到的東西越來越多,醒後的記憶越來越清晰,她每次都會感覺不舒服,甚至大白天的都會蓦地進入夢魇狀态。
就像剛才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