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兄，兩千年了，還以為見不到你了！”眼前180的翩翩公子說崩潰就崩潰，眼淚鼻涕糊了一臉，沒有半分風度可言。白羨之扯了扯自己被拉住的袖子，無奈且面無表情地接受着行人探究的目光。

“你所說的绛兄大概是我的前世，我是兩千年後剛死的魂魄——白羨之。”白羨之觀察了一下眼前人的神色，略做思付，終是不忍，又補充道：“但你要把我當做故人也無妨，朋友可以重新開始做。”他嘴角微翹，思緒從剛才親吻骰子後進入的怪異空間中略微剝離出來一些，盡力讓自己看起來溫暖陽光。

“……”古風男子的目光塌了下來，手裡攥着的浸滿脂粉香的紙張飄落在地，白羨之看見了，詞曲的詞牌是《念奴嬌》，内容香豔，詞句卻清婉。“他死了。”

“嗯，活着的是白羨之。”好一陣子的沉默。

“也好……對了，你的住處在何？我整日在勾欄之中，也不方便讓羨之兄也沾染了濁氣，就不邀請拜訪了。”古風男子扯出一個苦澀的笑，但又随即明媚了起來，似乎什麼都不能讓他消沉，但言語中不自覺得就透露出一絲譏諷來。

而白羨之這才想起來，自己剛通過了入職考驗就莫名其妙地走到了街上，還沒來得及被相關人員安排居所，如今竟是還沒從臨時居所中搬出來。他決定在去房屋之後就研究一下那顆紅色的骰子。

那一片金紅的詭異空間究竟是什麼？

他微微擡頭，望了一眼層層疊疊千層浪似的街道，向上延伸至地府中心部分，中心那處是無源之滾滾水流，青黑不見底，傾瀉而下，将最近的幾條街都淹沒在江水當中。外圍是将中心江水環繞的堆砌樓閣，由圓柱子組成地基雄奇瑰麗，蜂房水窩，矗不知其幾千萬落。

總之就是他絕無可能在今天結束之前找到路，解決居所問題。

“居所還未來得及安排，對了，可否麻煩你一件事，住房資源管理部門在何處？”

“喂！杜小公子！妾身的詞都拖了小半個時辰了！公子怕不是江郎才盡，得不到什麼好詞句了？”一個穿着華麗卻輕薄的姑娘從“嫚神枕”三個金字招牌後面探出半個身子，嗔怪似的跳兩下，招搖着水袖，衣衫飄搖，透出幾分俏皮卻有着渾然的媚态，和那首詞的風格相符得很。

“！”杜盼山一驚，慌亂地看向白羨之，又急忙轉頭去看那姑娘，書生帽檐下一絲不苟的鬓角急出汗來。

“無妨，莫要冷落了姑娘。”

“水相街450弄！”

白羨之看到杜盼山急忙奔回去的樣子，覺得好笑。“嫚神枕”，他記下了。這名字倒也古怪，秦樓楚館不叫什麼“姹紫”“嫣紅”“牡丹”“紅玉”，冠個神的名号又是什麼作風？

——

來接待白羨之的是一個穿長衫的，形貌頗似孔乙己的老頭，腦袋後面又不倫不類地拖着一條大辮子，倒又像個清官老爺了。他從手裡捧着的書卷裡擡起頭，眯着眼睛延頸看着白羨之，不屑地從鼻子裡出了聲氣。

白羨之克制地保持着微笑，他知道自己這張臉也算是一個良好的通行證，标準的人畜無害、人見人愛，行走的良民證，隻是眼前這位老古董也不知哪裡看他不爽了，不肯給他一個好臉色。

“怎麼死的？”

“什麼？”

“後生，回答就行。”

“被鬼怪殺死的，它蓋着紅色的蓋頭……”

“夠了夠了。”“清官孔乙己”擺擺手，看着極為不耐煩的樣子，“詭門魅府，進門左拐。”說着塞給他一塊腰牌，便不再搭理白羨之，重新把目光黏在書卷上，卻半晌沒有移動，也不知看進去了多少。

白羨之看着上面赫然寫着的“魅府”小篆，一時呆愣，便話不過腦，口無遮攔起來：“怎麼整得他跟豔鬼似的，多不正經的府邸名字。”

“迂腐！”“孔乙己”金魚似的凸起的眼睛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兒地振袖離開，一雙死魚眼再次溜回了書卷裡邊。看着他一副酸朽儒生的樣兒，白羨之不知該作何感想。

見“孔乙己”沒有搭理他的打算，他也就不自讨沒趣兒了，沿着街道就開始尋找起所謂“詭門”。

水相街沒有各色販夫走卒與林總商樓，街道清冷空曠，因為當空就有飛瀑的緣故，此處雖然沒有被水淹沒，也有水汽彌漫，玄色的凹凸地磚也被上了一層水漬，兩旁有突兀地暖色調橙霄燈，鬼火一樣飄在半高的空中，地磚上斷斷續續描摹着上空的光亮，像是調過色的梵高星空。

他依次看到了“土門”“水門”“木門”……他估計應該還有“火門”“金門”在後面，而讓他奇怪的是自己要去的“詭門”完全不符合上述五行構詞法，便覺得越發怪異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