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副本開始的時間線是這個月的“神童試”開始前的兩天,就說明這“神童試”上必定會發生些什麼了,因此,留給他們調查的時間真的隻剩下今明兩天,那這個晚上,就絕不能被浪費。
他醒來後,把從太歲那兒得到的信息告訴了在場所有人,雖然真正有效的信息接收方大概真的隻有師無忌一人,但他還是不想放棄任何一個可能有用的人。
“可就别起什麼歪心思了,村民不會讓你們活着參加“神童試”的。”師無忌對着那些眼睛放光的讀書人輕哂一聲,輕輕一甩搖開扇子,露出上面“道法自然”四個醜字。
被戳破心思的讀書人們又羞又惱又怕又不甘,但在這位看起來深不可測、出塵仙子般的高人面前,他們都選擇閉嘴。
不愧是從業多年的專業老神棍,啥也不用做往那兒一立就怪唬人的,白羨之在内心吐槽,沒注意到身邊師無忌完美無缺的假笑上出現了一絲裂痕。
好了,既然副本說NPC靈魂拘不得,白羨之也沒必要第二次出工就在規則的雷區蹦迪。他非常自覺乃至于堪稱乖巧地把拘靈的空心佛像的禁制打開,并笑眯眯地目送白色的「守村人」靈魂遲鈍地飄走。
“你覺得問題出在哪裡?”師無忌的目光含着笑意落在白羨之認真思索的臉上,似乎眼前的困境并沒有叨擾到他賞花遛鳥到此一遊的情緻,問的仿佛也隻是今天晚上的魚紅燒還是清蒸。
是是是,師父他老人家休閑時期一大愛好就是順手幫人,出門雲遊一次能帶回來滿滿一儲物袋的錦旗,他老人家大概隻當這次和上次進副本隻是順手幫的忙。白羨之想到師父穿着一身黑威嚴大氣提着錦旗的樣子,嘴角就一陣抽搐——苦得還是他這随時腰準備抽查的徒弟。
師無忌好氣又好笑,一轉清瘦蒼白的手腕,一合扇骨,在白羨之頭上輕輕敲了一下。
“想什麼呢?”
白羨之一下子回神,大腦飛速運轉,趕在自家師父露出看傻子的憐憫目光落在他身上之前搶答:“婦女争搶着生育孩子和神童試本身。”
道理很簡單,他不蠢不瞎,之前盤踞在「神童村」上方很多手腳的大肚子女人邪像,再結合副本背景中“村婦人争生小兒”的描述,很容易可以看出其中的問題;而“神童試”這個東西直接決定了他們副本的時限,所以尋找線索也應該從中入手。
“愛徒怎麼想?”師無忌用扇骨抵住殷紅的唇,垂眸認真看着白羨之。
“我的計劃是,先去調查新開辦的學堂,看看孩子們都在怎麼準備神童試。”白羨之想了想他閉上右眼時副本顯露出的軀幹扭曲的大肚子女人和她肚子裡扭曲蠕動的東西,寒毛就一根根豎起——貿然調查“生育”這個切入點,實在危險,所以眼下最适合的入手點反而是“神童試”。
“不錯。”師無忌沒有吝啬誇贊,在白羨之柔軟微卷的栗色頭發上重重揉了一把,又突然湊近他,幾乎半咬着他的耳朵,“留意張祖德。”
他如此說着,卻沒有給張祖德一個眼神,隻是認真地盯着自家徒兒羊脂膏一般潤白的耳廓慢慢紅得快要滴血。
明明可以傳音入耳,這又是鬧那樣兒?
“嗯。”
白羨之努力忽視耳垂上的綿軟觸感,認真思考了起來。
這也暗合了白羨之對張祖德之前觀察中便生出的懷疑,如果說之前隻是懷疑他另有圖謀,現在師無忌的提醒幾乎可以讓他确定,這個張祖德在副本中的身份不簡單。
師父知道張祖德的名字也不奇怪,畢竟他是玄學高人,而一個人的名字是可以從命相中直接看出來的。
其實從命相上讀出來的東西遠遠不止姓名那麼簡單,隻要道行深,據說讀出一人生平運勢走向都不在話下——雖然隻學了個半吊子的白羨之看不出來就是了。
無奈天機不可洩露,師無忌隻能提醒到這個份兒上。
張祖德,會是什麼樣的身份呢?白羨之标準的桃花眼微微低了低,蜜色的眸子染上了幾分思索的深沉:根據副本的用意和對人性最基本的了解,他應該是想參加“神童試”!這個副本并沒有像上一個一樣發布任務,因此,他們的任務就是存活,而按理來說,這個副本目前的必死flag隻有不允許參加“神童試”,苟過兩天應該非常容易,隻要離開村莊遠遠的就好。副本上難度隻能是他們之中一定會有人忍不住參加“神童試”,防不勝防的那種。
而那個人,現在看來,會是張祖德。
隻是他現在還有一個疑慮,想要阻止張祖德參加“神童試”,殺了他或者把他綁在樹上不就好了?白羨之否定了這個想法,副本不會這麼簡單,張祖德的身份應該會比想象中更複雜:他猜測,殺死張祖德一樣會是必死flag,而張祖德應該還會有在肉身被困前提下繼續參加“神童試”的手段——身外化身?
白羨之掐斷對張祖德猜測的思路,畢竟,一切理論去在絕對的事實面前不堪一擊。他掏出從師無忌那兒順來的毛筆,在地上畫了一個圓圈,在周圍精打細算地貼上了一圈畫得歪歪扭扭的醜符;又向師無忌瘋狂勾手,并順利得到了一隻小小紙人。
随後,他轉身拍了拍張祖德的肩膀,表演出劉備白帝城托孤的姿态。
“看好他們,别讓他們出圈。自己也小心點。”白羨之一臉假笑着囑咐着張祖德,并欣慰地看着師無忌的小紙人扒拉住其後背,沖他招招手。完美的監視,隻需要一隻聰慧的紙人。
如此,他們就可以相當放心地出門調查新學堂了。
白羨之閉上右眼,蠕動的肉塊立刻出現在他眼前,他現在已經不會覺得惡心了,他看見副本上空巨大的、肢體扭曲的大肚子女人死死盯着那個地方,目光瘋狂期待,便确定那地方就是村子裡新辦的學堂。
一出那間房子,白羨之就感到陰冷的風迎面吹來,咯咯咯的笑聲從四面八方湧來,變得愈發尖銳。他心道不好,摸住師父留的骰中空間「樓百尺」,準備應戰。然而,就在此時,後腰處傳來溫熱酥麻的觸感。
是師無忌在他衣服上畫了隐身符箓,然而襯衫很薄,少年的肌膚又格外細膩,一筆一劃的觸碰溫柔缱绻,修長的手指像是在四處煽風點火,幾乎讓他站立不穩。
“靈體層面的隐身符箓,空氣裡有東西。”師無忌簡短地解釋,絲毫沒有為自己一本正經吃人豆腐的無恥行徑感到羞愧,端着一副清淡高人的樣子,從睫毛到頭發絲兒都是谪仙一樣兒,一點破綻沒有。
大概隻是意外吧……他也隻能啞巴吃黃連。于是他隻能壓下心裡那點别扭,憤憤地掏出兩張疾行符箓就拍在自己和師無忌的腿上,并不情願地上拉着自家師父的手,提前預防關鍵時期病症發作。
也别說,這疾行符就是好,逃命趕路居家旅遊必備,不消十秒,兩人就已經進了學堂裡面。
師無忌明明肌肉勻稱美麗,此刻卻像是弱柳扶風的弱女子一般,任着白羨之拉着他走,一點力不出。進學堂之後,他勾勾手,黑漆木質的大門就“吱呀——”地阖上了,咯咯咯的嬰兒鬼叫被隔絕在了門外,霎時間,針落可聞。
白羨之被突然關門的動靜吓得心中一凜,警覺回眸就看見師無忌溫和儒雅卻隐隐欠揍的笑。
學堂建得很氣派,白牆黑瓦,講台居正,36根柱子撐起偌大的空間,幾案都是黑檀木的,翹着卷邊,下面是并不柔軟但足夠厚實的墊子。
若有若無的視線飄落在白羨之肩頭,他溯着目光看過去,就看到了漆黑夜裡炯炯有神的孔子像黑檀木質的雙眼。
上學時期每年期末前都要拜一拜孔子像的偏科戰神白某人心裡有些創傷後應激綜合征了,下意識就拘謹了三分。
在孔聖人面前,一切學渣都會被繩之以法。
白某人的師父看見這邊的動靜,忍不住勾唇輕笑。“不學無術。”栗色長發男子持着書卷與他激辯國事的身影與眼前人逐漸交疊,他眸色暗了幾分,笑意卻更濃了。
偏科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