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理院裡那幾個人的方法和裡面這個有點區别,被曹哥稱之為鬼魅的柳未夏左右權衡下,給每個人貼了一張符紙。
三四個腦袋如同下餃子,一個個嗑在桌子上,閉眼睡死過去。
謝餘寒接到衣服時,短暫地遲疑了一下。
不是其他,而是那衣服明晃晃是從那幾個人身上扒下來的。
而柳未夏已經在外面罩了一件粗布麻衣,頭發綁成一個丸子塞進帽子裡,她不知何時畫粗了眉,竟真有種男子的感覺。
柳未夏見他拎着衣裳不肯動,表情還有一瞬的凝滞,一副抗拒的模樣。
戴好頭帽,柳未夏看過去,謝餘寒還沒動,僵直了身體看着他。
她知道謝餘寒在想什麼。
道蒼宗大弟子去哪不是衆星捧月,何時需要喬裝打扮成村民,偷溜出去降妖的?
但此時情況特殊,柳未夏總不能讓他把這麼多人都打昏了,沖進山上的廟裡把那神仙殺了。
所以她道:“師兄,可是不會穿?”
師兄沒有回答,師兄面色冷冷看着手裡的衣服,好像在看什麼敵人。
謝餘寒并不是不會穿,而是像柳未夏這樣上手扒别人衣服的,着實少見。
不,是整個道蒼宗都找不出第二個。
謝餘寒手指攥着衣服,布料粗糙又硬,咯的皮膚生疼。
“這種事情,以後莫要再做。”長久的沉默後,謝餘寒冷冷抛出這句話。
說完便進了屋子,不給柳未夏解釋的機會,砰一聲将門關上。
看起來氣得不輕。
明月高懸于空,青綠的草地和土牆的夾腳長了幾簇野花,臨着門邊又蔓延出一片夾雜楓葉紅的地錦。
柳未夏擡起頭,眯了眯眼睛。
謝餘寒很快換好出來,見她仰着腦袋看天,眉眼柔和下去:“在看什麼?”
“今晚的月亮很圓,”柳未夏說,“師兄喜歡月亮麼?”
謝餘寒向上看,果真看到一輪圓圓的明月,周圍繞了幾顆閃爍的星星,在黑漆漆的夜裡如同一束亮光。
這樣的月亮,他似乎很久沒見過了。
從師妹離去後,謝餘寒整日忙于宗務,一刻也不曾閑下。
如今才知道,現在的月亮和二十年前一樣圓。
二十年前,某次任務結束,幾個人雖然都負傷了,卻将任務完成的圓滿,因此還被師尊特意赦免,可以下山三日。
那天晚上,他們無一不纏着繃帶,從各自的小院裡翻出去,心有靈犀地趕去秘密基地。
柳未夏是偷偷翻進他的屋子,窗戶半開着,剛好容一個人從下面翻過來。
“師兄!”
當時柳未夏還沒完全長開,臉上還有些嬰兒肥,稱得上可愛。柳未夏叫人尤其喜歡揚着調子:“就知道你在打坐,我特意挑了時間,好不容易才過來。”
她眨了一下亮晶晶的眼睛,邀請他:“要一起喝酒麼?”
秘密基地在一處假山旁,挨着一個小洞穴,洞口正好被假山擋住,從遠處看起來什麼都沒有。
原本是楚輕薇發現了,拉着逃課柳未夏去過幾次,很多次都沒被找到,後來柳未夏和謝餘寒也常約在那。
三人習慣了往那跑,就把那定為秘密基地。
到假山的腳程很快,尤其柳未夏抄了小路,鞋底踩了不少泥濘。
等到時楚輕薇和同行的師兄已經到了,桌上放着幾個碗,瓷碗上還有裂痕,旁邊兩壇酒開封。
先發現的是楚輕薇,她迎上來:“怎麼這麼遲,我都喝了一碗了。”
師兄笑着打趣:“你們再不來,那一壺都要進楚師妹的肚子了。”
柳未夏也笑:“若真的喝完了,師姐得下山去重新買一壇,來賠我。”
那酒是柳未夏買的,她喜歡喝酒,但師尊不許,她便藏酒到洞穴中,時不時來摸一壇喝。
謝餘寒不喝,楚輕薇和他過不去,非要倒上,而他一碗不過半,楚輕薇自己倒先喝了兩碗。
後來醉的不成樣子,壇子也拎不起來。
柳未夏也醉的厲害,眼角泛着紅,唇上還有未幹的酒水,月色罩下的朦胧喚他:“師兄,你醉了。”
謝餘寒說。
我沒醉,是你醉了。
柳未夏搖頭,盈着笑倒下去,眼裡倒映着月亮。
謝餘寒看了一會兒,挪開眼睛。
他想,或許他真的醉了。
那晚的風很輕,明月極亮,好似風中都帶了濃郁的酒香。
遠處有喧鬧聲,越來越向這裡靠近,從遙遠的地方傳來變得模糊。
這時候不太适合回憶這個。
謝餘寒後知後覺意識到。
柳未夏不再看月亮了,而是轉頭,輕輕盯着他。
什麼都沒說。
“師兄,你在想什麼?”柳未夏問,她簇了眉毛,外面的腳步聲沒有隐藏,極速向這裡趕來。
腳步雜亂,約摸有四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