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于射箭上,他可不比菟差。
哪知他話語未盡,卻讓朱芽誤以為是希望她留下來照看兩人的意思,反倒與自己所願的背道而馳。
獵緊了緊胸前的弓身,不再解釋,而是向着朱芽垂頭道:“一切都會如您所願,我們會安全帶回豐厚的獵物。”
他說完,招上兩位同伴,三人組成的小隊如同每次狩獵一般帶着武器快步離開,牙半路中還沖着目送他們離開的幾人招手,被菟拍了一巴掌老實回身。
見三人的身影鑽進水草地裡,朱芽摸摸大黃狗蓬松的絨毛,狡黠一笑:“他們去狩獵,咱們也不能落下才是。”
這片水草地離短耳兔集群的巢穴位置不遠,星這一路走來并不覺得左腳有什麼異常,朱芽也就放心再帶兩人多前進一些,撥草穿林來到這片滿是兔子洞的草地。
星被安置在大樹間一根不高的枝杈上,朱芽和絲則站在她前方能清楚看見兔子洞的粗枝上,而朱大黃早已自由埋伏在下風處的草叢裡蓄勢待發。
不一會,周圍安靜下來,隻有風吹動樹葉簌簌之聲,原本被幾人驚擾的兔子們紛紛出動覓食。
星第一次見到那麼多的短耳兔,它們肥碩的身體在綠色草葉間若隐若現,看得她恨不得一躍而下将它們撲在身下,一手抓一隻才好。
比星想法更快的是朱芽的箭,還未等她反應過來,隻聽嗖嗖兩聲,就見兩隻短耳兔倒在地上,星驚得瞪大眼睛,又是兩聲破空之音,短耳兔應聲而倒。
好,好厲害!
陽光從樹冠縫隙中灑落進來,在前方那個修長直立的背影周圍點綴起星星光影,星的目光不自覺被那張冷靜的側臉所吸引,那張柔美的面容在此時竟顯得有些冷酷,眼底寒光一閃,箭矢飛去,狠狠紮中獵物心肺,一擊而中之後她也并未滿意,平直的嘴角不露喜怒之色。
這麼溫柔的阿瑪庫也會有獵那般冷漠的一面?
星一愣,趕緊甩甩頭将這個疑問趕出自己的腦子。
這頭,另一個稍顯綿軟的弓弦聲響起,絲射出了一支箭矢,她準頭不錯,隻是這支箭的力氣太小,隻淺淺劃傷了短耳兔的後腿,野兔受驚,轉了個方向就要逃走,卻直接撞到了朱大黃嘴裡。
看到獵物并未逃脫,絲緊繃的臉綻放出開心的笑容。
她如今已經生活過三十多個冬雪季,若按照現代人類的年齡計算,還正處于精力充沛的青中年過渡期,但是在這裡,她已經活得很久了,死去的老首領比她大不了多少,按照正常的情況,再過幾個冬雪季她就要歸于“聖地”,用衰老的身體和虔誠的心祈願山枭将她帶離這個世界。
她病了,又好了。
甚至,她開始恢複年輕,頭上淩亂發灰的頭發開始長出烏黑的新根,像死寂土地上孕育出的新生命,朱芽幫她将這頭黑灰交錯的頭發編成辮子,用一根竹枝做钗盤在腦後,顯露出她被風霜洗禮過的滄桑面容,蒙上烏翳的雙眼開始澄澈,臉上溝壑的肌膚開始飽滿,身上衰弱的感覺在消退。
原本帶着菟逃離山洞已經要燃盡她最後的生機,可現在她卻能親手爬上樹杈,搭弓射箭。
如獲新生。
絲仰起頭,看着另一棵樹長得更高的身影,她那雙手輕輕一松,就有生命消逝,可那雙手輕輕一撫,也能讓生命重返世界。
【阿瑪庫】,傳聞中是萬物之神的子嗣,密林的神女,無數的圖騰神靈簇擁在她座前供她驅使,她就是片土地真正的主人。
【阿瑪庫】的故事不知從何處流傳而來,她的傳說比山枭神靈更加虛無缥缈,沒有人知道她在哪,沒有人見過她,沒有人知道她長得什麼樣,部落能刻畫出山枭神靈的木像,卻無法描述【阿瑪庫】的模樣。
或許這個女人并不是傳說中的【阿瑪庫】,但是絲願意從此認她為【阿瑪庫】,供奉祭拜于她,她已經對未來無所祈求,隻願神靈長存。
絲目光虔誠,将朱芽射箭的模樣牢牢印在眼中。
突然,一陣難以控制的癢意從唇齒下鑽出,朱芽低眸,發現絲崇落在自己身上的眼光包含着欣喜與崇敬。
她雙指一分,木箭呼嘯而出,射中一隻耳朵,将這隻倒黴的兔子拖拽着射進遠處的一根倒地枯木上,短耳兔掙紮不得,隻能安靜地縮在枯樹上等待命運降臨。
朱芽的手指順勢往後一撥,扯散了編制好的長發,柔順的黑發在行動間擋住了她的面容,也擋住了突兀而出的新生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