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裡亞蒂放緩步伐:“什麼?”
伊拉拉:“一名會計從外地趕來,應該是出了很嚴重的情況。”
“并非如此,”莫裡亞蒂耐心解釋,“隻是因為賓利先生投資的馬歇爾零售公司因工廠罷工面臨斷貨問題,本季的報表很不好看。賓利先生希望得到一個詳細的解釋,而趕來也不過一上午的時間。”
伊拉拉又看向溫順的馬匹:“你可以租輛馬車呀,騎馬這麼久,很累的。”
莫裡亞蒂忍俊不禁:“福爾摩斯小姐,租輛馬車要十先令。”
伊拉拉:“那租馬也需要租金。”買匹馬可不便宜,如果連十先令都計較的話,馬也大概率是租賃的。
莫裡亞蒂推測出她心中所想,無比認真地回答:“馬是零售商出借給我的,不花錢,并且我出城拜訪賓利先生,老闆會給我額外的外出費用。”
伊拉拉:“……”
所以你是為了賺出差補助啊!
莫裡亞蒂教授變成摳摳搜搜的勞累打工人,還有沒有天理了!
不過,他居然也是因為罷工而來。
是巧合把伊拉拉認識的人都牽連其中,還是說,罷工的情況确實嚴重,影響到了各個方面?伊拉拉的心思轉得飛快。
還是得去倫敦一探究竟才行,但不是現在。
内瑟菲爾德莊園距離鎮中心并不遠,閑聊幾句,二人就已經抵達了莊園門口。
仆從抓緊出來迎接,但莫裡亞蒂堅持将馬匹親自牽到了馬廄。
伊拉拉翻身下馬時他沒有再多此一舉攙扶,而是禮貌地空出道路。
“謝謝你,詹姆斯。”伊拉拉拍了拍壓皺的裙角,揚起笑容,“不然我還真不知道該如何回來了。”
“應該做的,福爾摩斯小姐。”
莫裡亞蒂禮貌回應:“今日我也長了見識,你果然也是一名福爾摩斯,其潛力不亞于你的兄長們。”
伊拉拉:“…………”
話語落地,馬廄瞬間陷入安靜。
詹姆斯·莫裡亞蒂依舊是那副溫和謙遜的模樣,好似他剛剛那番話,不過是在與伊拉拉談論天氣。
“福爾摩斯”并非罕見姓氏*,伊拉拉本以為他不認識自己。但現在——
他知道福爾摩斯兄弟的存在。他大概也知道,伊拉拉的兄長正在為工廠罷工一事分不開身。
所以,這位詹姆斯·莫裡亞蒂,還真的是大魔王莫裡亞蒂。
那麼他以會計的身份來梅裡頓做什麼?
倫敦底層階級似乎亂成了一片,而莫裡亞蒂卻優哉遊哉地過來同伊拉拉打招呼,他參與其中了嗎?
無數個問題襲上心頭。
伊拉拉擡首,迎上他鏡架之後近乎乖順的目光,揚起笑容。
“承蒙你高看一眼,詹姆斯,”她說,“我想賓利先生已經等你多時了。”
反正他人近在眼前,伊拉拉有的是辦法搞清楚狀況。某種程度上來說,也許她比二位兄長距離真相都更近一步呢。
莫裡亞蒂隻是為她讓開了道路。
看似文雅溫順的“會計”,禮貌地低頭,避開了直視的目光。鏡架之後的藍眼始終盯梢着伊拉拉在鞋跟處翻飛的裙擺,能看得出來,年輕的姑娘非常不喜歡這一身繁複又麻煩的衣裙,她總是走兩三步又被迫放緩步幅。
這叫莫裡亞蒂輕輕笑出聲來。
…………
……
伊拉拉拿着新買的帽子,先于莫裡亞蒂一步步入莊園。
一進門,伊拉拉就在大廳撞見了準備出門散步的賓利小姐。
“福爾摩斯小姐?”賓利小姐看上去有些驚訝,倒是沒了上午時的尴尬,“太好了,兄長剛才還說,下雨之後地面泥濘,想派馬車接你去呢。”
“我剛好碰見了賓利先生的會計,詹姆斯把他的馬讓給了我。”
“會計?”
賓利小姐對兄長的産業毫無興趣,她的注意力更多的是放在了伊拉拉手中的帽子上。
“就不要說這種無趣的話題了,”賓利小姐說,“你不在,我聽幾位男士說什麼工廠、債務,聽得已經足夠厭煩。錢放在那裡,又不會消失的呀。”
說着,她低頭看向伊拉拉新買的帽子。
“沒想到,梅裡頓還有這樣好看的帽子。”
對嫁妝有整整一萬英鎊的賓利小姐來說,确實如此。
一萬英鎊的消費力,相當于二十一世紀的上千萬,她這輩子吃穿不愁,自然覺得錢是不會消失的。
伊拉拉也沒有糾正教育對方的想法,她隻是迅速整理好思路。
“梅裡頓雖小,但我覺得女帽店的女工手藝不錯,不止是帽子,一些香包也很是精緻,”她提議道,“明日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她得找機會回當鋪一趟。
既然莫裡亞蒂認識伊拉拉——認識福爾摩斯,那伊拉拉不介意用最壞的打算揣度他。
如果成為賓利先生的“會計”是有所圖謀,那麼,他在當鋪裡售出的舊物又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