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
聽到門鈴響起,夏洛克·哈德利女士還有些意外。
現在是下午,夜校并未開門,她早到隻是為了備課和打掃教室衛生。
而來到夜校門前,拉開門栓,一道身着幹練褲裝的身形落入視野,哈德利女士頓時沒了耐心。
她直接關門:“不接待記者。”
門外卻傳來了一聲清脆的輕笑。
“我要是有機會成為記者,也就不會到訪了,女士。”
是個姑娘!
哈德利女士愣了愣,再次打開校門。
門前站着的來客,确實一身西裝,卻身形矮小,形似十五六歲的少年人。她掀了掀帽檐,露出俊俏的女性面孔,以及那雙清澈的眼睛。
居然……居然真的是位女士,而且看起來還相當年輕。
伊拉拉自然将對方的震驚和錯愕看在眼裡。
也不意外,因為在十九世紀,隻有最為底層的女性苦工才會選擇褲裝。
當下認為穿着褲子,女性露出雙腿和臀部的線條是相當傷風敗俗的行為——雖然伊拉拉也不是很理解緣由,這不比裙裝要包裹嚴實嗎?還輕松許多。
這一路走得多自在,隻有擺脫了長裙的伊拉拉最清楚。
而且,因為女性穿褲裝過于驚世駭俗,她這麼徒步過來,居然沒人認出伊拉拉是個姑娘,人人與之擦肩而過,都默認她是十幾歲的少年,不多看一眼。
雖然沒這個想法,但居然還自帶女扮男裝的效果,伊拉拉反而“隐形”了。
“我來拜訪哈德利女士,”她心情好,語氣更是幾分活潑,“請問她在嗎?”
夏洛蒂·哈德利猛然回神,點了點頭:“我就是,請問你有什麼事,小姐?”
伊拉拉伸出右手:“伊拉拉·福爾摩斯,我聽說火柴廠最近有疫病,病死了不少人。”
哈德利女士又是一頓。
在十九世紀,同樣沒人向女性行握手禮,這是紳士——男人之間的禮儀。
如此驚世駭俗的穿着行為,讓哈德利女士既震驚、又本能地放下了戒備。
她肯定不是記者,或者記者派來打聽消息的。
“這就是我不接待記者的緣由,”哈德利女士無可奈何,“但你進來吧,小姐。”
伊拉拉揚起笑容。
哈德利女士終于給伊拉拉打開了校門。
隻是夜校的内部情況,和她想的一點也不一樣。
這裡應該是個舊莊園,被捐出來作夜校使用,内部一副還沒改建完成的模樣。
哈德利女士并沒有把她帶去辦公室,而是直接進入了一間教室,隻擺着幾把椅子,以及放在附近的針線和書本。
伊拉拉的視線落在教室唯一的長桌上,場面放着識字用的課本,以及學生名單。
都是女性的名字,隻有五六個人。
“你沒有辦公室。”伊拉拉了然。
課本和名單都在這裡,平日哈德利女士就在此辦公。
“我是唯一一個教成年女工的老師,學生也不過幾個人,”哈德利女士回答,“不需要辦公室。很少有女工來讀書,大部分都是男性工人,或者她們的孩子。”
想也是如此了。
倫敦政府、各地的慈善組織對工人夜校有補貼的資助,但哪怕學費低廉,也并非所有工薪家庭能負擔得起。
這個時代沒有義務教育,如果有機會,自然要先送後代、或者家中男丁讀書。
“所以,”伊拉拉側了側頭,“夜校裡并沒有火柴廠的女工。”
哈德利女士苦笑幾聲。
她看起來三十歲左右,衣着還算幹淨,右手無名指有佩戴婚戒的痕迹,卻沒有戒指。在十九世紀離婚難如登天,一般而言,男人不佩戴戒指,八成是為了出軌;但女性不佩戴戒指,丈夫大概率已經死了。
伊拉拉迅速得出結論:家境不錯的寡婦,因而有時間、也有閑錢出來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你知道火柴工的女工工資多少?一周隻有四先令,卻要工作十四個小時,”哈德利女士搖了搖頭,“連面包都買不起,哪裡來的時間和金錢讀書識字?”
說着,她的表情變得嚴肅。
“該說說你的來意了,福爾摩斯小姐,你為什麼覺得我與火柴廠的女工有關?”哈德利女士問。
伊拉拉忍俊不禁:“你都說了有記者找上門,可見也不是什麼秘密。我甚至知道,火柴廠的女工們因為不堪待遇,準備罷工。”
哈德利女士大吃一驚:“你怎麼知道的?!”
伊拉拉:“街頭小偷打聽到的。”
哈德利女士抿緊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