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嬸上次在柳家工地打探了個詳細之後就回了家,因惦記長山的胳膊,隻隔了兩天便又來趙家商鋪看望兒子。
從進趙家商鋪大門開始,劉嬸就感覺到了與以往不同的一種氣氛,趙家商鋪忙碌的幫工們不再對她亂飛白眼,而是都笑盈盈地跟她打起招呼,一口一個“嬸子”“嫂子”“劉媽媽”,叫得别提多親熱了!
連上次那個被劉嬸單獨叫出來問話的小厮也在看見劉嬸之後,擠出了生硬的笑容,沒話找話地跟劉嬸說了幾句。
劉嬸隻惦記長山的傷勢,便順口問道:“我家長山呢,你看見他了嗎?”那小厮一聽問這,趕緊收起那些廢話,對劉嬸道:“劉媽媽請跟我來!”
劉嬸一路跟着小厮到了商鋪後頭趙家幫工的住處,劉嬸料定是要往長山平日住的那間大混房走去,誰知那小厮卻帶劉嬸往東南面的小間房走去,劉嬸忍不住疑惑道:“你這是帶我去哪兒啊?長山到底在幹什麼呢?”
小厮笑道:“劉媽媽你還不知道呢,因長山哥受了傷,齊哥怕人多他夜裡睡不安穩,傷勢好得慢,因此給他換了個人少的房間,媽媽盡管跟我來就是。”劉嬸這才放下心來,跟着小厮往前走去。可架不住心裡還是疑惑,這個時候衆人都在商鋪裡忙碌,怎麼偏他一個人留在住處,難道是胳膊又嚴重了嗎,竟連那個齊管事也網開一面了!
小厮帶着趙家母繞了個小道,才來到小間房住處,劉嬸擡頭遠遠粗略一看,就覺得這排小間房要比原來長山住得大混房看起來牢固許多,至少不是草棚子搭蓋的屋頂了。
料想幫工們平日各自忙碌,這小厮也未必細緻看過長山的傷痛,因此劉嬸一直忍着沒問其他,隻等小厮将她帶到長山現在的房間門口又告辭離去,她才急匆匆地推門而入。
“長山!你在裡面嗎?”劉嬸說着已經進了房間。
打眼一看,屋裡四間連着的床榻,其中一鋪上躺着個人。大概是聽見動靜,那被褥動了動,長山從鋪上探出腦袋,見到劉嬸,怔了怔,叫道:“娘,你怎麼來了?”
劉嬸趕快走過去,将被褥掀開,上下把長山看了個遍,又伸手撫摸長山頭頸,并沒感覺高熱,這才舒了一口氣,反問道:“大白天的,你這個時候不去上工,躺在這裡做什麼?”想了想又道:“是不是那些管事又想了古怪的法子欺負你?”
長山呵呵一笑,拉起被褥坐起來,對劉嬸說道:“娘你想哪兒去了,是齊管事特意囑咐我休息兩天的。”
“休息兩天?”劉嬸聞言一怔,忽然想到柳家的規矩,難道這麼快趙家就把這個規矩也學會了嗎?忙問道:“你們也開始有休息日了?”
“休息日?”長山疑惑,“這是什麼意思?”
劉嬸道:“聽說柳家都是幫工們輪着休息,上五天工休息兩天,叫休息日,趙家和柳家一樣做石闆,現在這是也開始有休息日了,那可挺好,下次我跟你周嬸子說一聲,免得她還以為隻有他兒子過得好呢!”
長山聽罷連忙擺手,“才不是呢!”他拉着劉嬸坐在鋪子邊上,對她說道:“趙家哪裡有那些東西,是齊哥說我前幾天做石闆幹得做多,胳膊受了傷,單獨隻讓我休息兩天,說是讓胳膊的傷養好了,再繼續幹活。”
劉嬸有些失望,說道:“原來是這樣!看來趙家待遇還是照比柳家差些!”她四處打量了一下房間,心裡揣着一大堆疑問,想了想,還是先問長山道:“那個姓齊的管事不是一向冷冰冰的嗎,怎麼突然通情達理起來,不會又是安着什麼不好的心思吧?”
長山搖頭道:“我也不知道,他這兩天也沒怎麼說我,昨天我已經躺了一天了,今天還能再躺一天。”
劉嬸這才想起長山的傷,忙問道:“你胳膊怎麼樣了,讓我看看。”說着,就開始幫着長山脫下上衣,長山歪頭用下巴朝胳膊肩膀的位置擡了擡,示意道:“讓人幫着給我塗了藥膏,今天起來的時候就不怎麼疼了,可見是大好了!”劉嬸一看,原先腫脹的地方果然已經消了腫,紅紫也退下去了,徹底放下心來,她把衣裳給長山整理好,擰眉順着長山剛才的話問道:“誰幫你塗的藥膏,是趙家的幫工嗎?以前怎麼沒遇見,趙家還有這樣的好人呢?”
長山指着另外的床鋪說道:“就是同屋的兩個年級大的幫工幫我塗藥綁得繃帶,我以前也見過他們,跟他們說話他們也不理我,這回反過來幫我,我也挺奇怪的。”
劉嬸聞言,想起剛才一路所見,心裡已經有了些猜測,眉梢不禁露出些喜色,起身開始四處打量,還推門看了一眼,随口問道:“那個管事說隻讓你在這裡歇兩天,還是說以後都能住在這裡?”
長山答道:“聽說是以後都讓我住這裡了,被褥都搬過來了,同屋的那兩三個幫工還私下和我說話,問我是不是給傅管事送禮了?我說我都不知道傅管事是哪個,他們說就是前幾天和我們一起做石闆的另外兩個管事,說他們是都是姓傅的,其中一個叫傅強,聽說如果給傅強管事送些禮物,才能搬到這邊來住,否則像我這樣新來的幫工,隻能住原來的大混間。”說到這裡,長山擡頭問劉嬸道:“娘,是不是你找的傅管事給我調換的房間?”
劉嬸哼笑一聲,将房間門關嚴,走過來撫摸長山仰起的臉,仍舊坐在那床鋪邊上,頗神秘地對長山說道:“依着你娘的本事,還用得着一個管事?管他什麼姓傅姓齊,以後都得多加看重你!”說罷,便把趙家母找她始末簡單和長山說了說,得意道:“以後咱們在趙家就有了靠山,這可不是沈家那臭婆娘能做到的,要不然說還得靠咱們自己,以後在趙家,就沒人敢欺負你了?”
長山聽說沒人欺負自己,自然高興,有種又回到小時候的感覺,那時候村裡的孩子都得讓着自己,一旦誰惹了他,長山就去找劉嬸,劉嬸會立馬放下手裡的活計,帶着他找上人家家門去,小到劉嬸會當面臭罵那些小孩子一頓,大到在人家家裡撒潑打滾,村裡誰提起劉嬸家,誰不服氣?長山自然是知道自己娘親厲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