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傾雪和秦紅葉正坐在緊靠茶樓窗子和門口的茶桌位置，門外早市的喧嚣聽得也是一清二楚。

令柳傾雪驚訝的是，在這種嘈雜的菜市場環境下，秦姑娘愣是把姿态做足到好像在高級餐廳裡品嘗紅酒般優雅，初始柳傾雪是打心眼裡佩服秦紅葉的高雅，可這會子陰雨天氣帶來的冷風嗖嗖地撲面而來，兩人喝着半冷的茶水，不光柳傾雪覺得涼，她看秦紅葉也是強忍着冷意在與自己“暢談”。

柳傾雪裝作不經意地回顧了一下茶樓内部，發現隻有她和秦姑娘被安排在這個風口的位置，其他茶客有的上樓去了，有的則是在緊挨着一樓緩台的位置，想來那裡并不十分冷，且也不會聽見街道這邊吆喝早市的聲音。

然後，她還發現了往來茶樓夥計意味深長的眼神……

柳傾雪心中疑惑，怎麼有種被針對了的感覺？誰喝茶對着風口喝呀，而且還是這種挨着窗子和門的位置，她懷疑自己坐的位置應當是平時茶樓給過路的販子歇腳的地方，又或者供給門口等着迎客的夥計們臨時坐着的。

眼看對面秦姑娘毫無察覺，柳傾雪也治好忽略那些夥計們異樣的視線，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但她心裡已經飛速地轉了起來，莫非剛才秦姑娘臉色有變，是因為在樓上和茶樓夥計鬧了不愉快？所以茶樓夥計才故意捉弄她們倆，給她們安排了這個地方？如果真是這樣，那可尴尬了，還不如想點辦法找個台階下，離開這裡呢！最起碼小門店裡還能喝到熱水。

沒等柳傾雪想得更多，忽然覺得胃裡一陣翻湧。

呃……原來是肚子餓了。她早上沒吃早飯，若是沒碰到秦姑娘，這會兒她也正和幫工們一起大塊朵姬呢。柳傾雪按捺住這些想法，并為之感到一絲羞愧，她現在應該以做生意為主，其他都可以忽略，人家客人就在對面坐着跟她侃侃而談，她怎麼能盡想些吃的什麼？

可無論怎麼集中精力，柳傾雪還是被外面的食物香氣吸引力了，她咽了咽口水，努力使自己看起來在認真傾聽秦紅葉說話，但……并沒什麼用，胃裡越來越難受。

正打算繼續忍下去的時候，柳傾雪忽然想起來，她這具身子不比她本來，根本經不起任何折騰，平日張媽嬸婆都是小粥小湯小飯菜小心喂養出來的，這才沒怎麼犯病，若是再硬挺下去，柳傾雪懷疑自己可能會昏倒。

萬一把原身弄死那就全完蛋了！

柳傾雪趕緊起身示意秦紅葉：“秦姑娘，十分抱歉，打擾一下，我到旁邊買個餅子，立刻就回來，可以嗎？”

秦紅葉正講到京城百花宴上的見聞，聽見柳傾雪如此說，優雅一笑：“柳姑娘客氣了，我在這裡等你，你别着急，慢慢買了回來就是。”說完，又優雅地端起那杯冷茶，小口抿了一口，放下後，右手蜷起，支撐着下巴，臉略歪向一邊，脊背挺直，姿态安詳，宛如午後在充滿陽光的暖閣裡悠然小憩。

柳傾雪再次被眼前這一幕震驚了，要知道，這個風口時不時刮入一些冷風，柳傾雪繞是穿得厚實，卻依然想縮起脖子，抱起肩膀，把臉抽成菊花的樣子順便抱怨幾句“好冷啊好冷啊”。

可這秦姑娘居然如此坦然自若！涼風在她身上沒有任何副作用的顯現，仿佛春風沐浴一般，隻能讓秦姑娘綻放，而不能讓她冷到一絲一毫。

優雅！真是優雅！

柳傾雪心裡暗暗贊歎一聲，也頗為鎮定地緩步走出茶樓。到了門口，這才縮起脖子，如見到糧食的耗子般，躬身鑽入早市的人群中。

正一邊搓手，一邊等着雞蛋軟餅出鍋的時候，柳傾雪聽見背後有人說話，早市買東西聊天的人多得是，吸引她注意的是那兩個人對話的内容。

“一會兒我才當值，這份帶煎蛋的先給你，你那幾桌還有茶客，你不是趕時間嗎？”

好像是茶樓的小夥計，也抽空出來買早餐了？

另一人笑道：“謝了，那我就不客氣先吃了，反正掌櫃的還沒來，茶客現在也沒幾個，勞煩你等下一份喽。”

頭一個人應聲說好，柳傾雪沒回頭，但知道這是兩個沒吃早飯的茶樓小夥計在互相謙讓誰先買早餐。

“……也不知道她們腦袋裡想的什麼，大早上點兩碗清茶，還是最便宜的，怕她們再要别的，我一直看到現在，差點沒餓死，也沒等來什麼動靜……”

是一個小夥計在抱怨，另一個夥伴問道：“你說的就是靠門那兩個女子？……是誰呀？”那小夥計哀怨道：“就是她們！誰知道是誰呢，面生的很，應該是頭一次來。”

“是不是像咱們那幾個熟客一樣，在這兒等人的？”

“才不是！好像是談事的，剛開始還要包房來着，後來下來了，管事給介紹幾個都嫌貴，氣的管事給她們排了個免費的座位，你說，沒錢出來還來茶樓談什麼事？這麼早折騰人，閑的！”

柳傾雪心裡咚咚直跳，這不是就在說她和秦姑娘嗎？剛才她就看清楚了，除了她和秦紅葉，滿茶樓也就剩下靠在緩台那邊的幾個中年男子，原來那幾桌中年男子都不是喝茶的，而是在那處等人的，果然是茶樓故意給她們安排的不怎麼好的位置，正是嫌她們一大早來喝茶，卻不怎麼想花錢！正想着，那兩個小夥計又開始唠叨了。

“到現在還坐在那裡呢，那茶是一小口一小口沾着嘴唇抿的，我看能喝三天！”

“哈哈，不會是兩個癫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