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好……”

柳傾雪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縱然茶館管事故意刁難也好，小夥計嘲弄也好，大概都源自于她們兩個年輕姑娘初來乍到，并不熟悉茶館的待客規律罷了，柳傾雪一面在心裡譴責茶館管事的不地道，一面又歎息自己和秦姑娘的确也是坐得太久了，她哪裡還好意思繼續聽下去，拿着雞蛋軟餅頭也不回地快步回到茶樓。

秦紅葉柔聲道：“你回來啦？我看看買了什麼……原來你喜歡吃這個？先喝點水！”

柳傾雪謝過秦紅葉，大口咬着卷餅吃，但看着那杯冷冰冰的茶水，實在是有點不敢喝，不是她不懂禮節，而是原身好像不太能承受得住這麼一冷一熱的。柳傾雪琢磨着她吃完餅子，秦紅葉差不多總該要“結束”了吧？一會兒她再回小門房喝點熱的水吧。

于是，在秦紅葉的語音講解伴奏下，柳傾雪開始吃起手裡熱乎乎的餅子來。邊吃邊覺得這餅子也能像嬸婆的湯面一樣修改一下就好了，比如加點新鮮的蔬菜，或者醬料土豆絲之類的，比光用蔥應該更美味一些……因怕噎着，柳傾雪除了第一二口餓得狠了大口咬動之外，剩下的都是小口小口嚼，胃裡接受了熱軟的食物，開始變得舒服起來。

柳傾雪眯起眼睛，正暗自琢磨着要不要給下次大集推出的湯面加上個卷餅之類的，卻忽然覺得對面秦姑娘的語調有些變了。

柳傾雪一怔，擡頭看秦紅葉。

秦姑娘自然還是優雅的，一直在反複講京城百花宴的盛大隆重街頭百姓争相觀看之類的，不過她的嘴唇好像開始發白，手也微微抖了起來。

“……”柳傾雪遲疑了一會兒，總覺得秦姑娘像是餓的也有些撐不住的樣子呢？

秦紅葉自然是餓的，她早上跟了柳傾雪的馬車一路，也是沒吃飯，堅持到現在，又一直在講話，這會兒面對柳傾雪嚼着雞蛋蔥油餅，已經不知道暗自咽了多少口水。

她身體也是因為饑餓和寒冷才顫抖的，今天是陰雨天氣，一點兒沒有陽光，柳傾雪長衣長褲尚且覺得涼爽，她卻是為了體面，穿的那件早年訂做的絲綢薄料子的群衫，早就被風打得透透的！

秦紅葉硬是忍着，沒讓柳傾雪看出她的窘迫來，雖然肚子餓，但她絕不會像柳傾雪一樣，去吃早市小販賣的那些攤子貨，否則豈不是和柳傾雪這個鄉下丫頭一樣了嗎？

眼看柳傾雪嚼得香甜……她又灌了一大口涼茶下肚。這下子，冷得連腮幫子都抖了兩下。

正想繼續說話，柳傾雪忽然遞過來另一半卷餅。秦紅葉一頓，柳傾雪忙笑道：“剛才攤子大娘給我一切兩半，這一半也一點沒動也沒碰到，你不嘗嘗嗎？”

若是柳傾雪說的是“你不要吃嗎”，那秦紅葉肯定堅決地回絕說“我不要吃”，但柳傾雪偏偏讓她“嘗”，嘗和吃自然是不同的，秦紅葉想到自己要拉攏柳傾雪，品嘗一下柳傾雪喜歡的食物，也是應該的。因此猶豫着說道：“……好吧，我就嘗一口。”

秦紅葉接過另一半餅子，一口咬下去，餅子頓時消失了大半。

“……”柳傾雪震驚之餘把自己口裡前半部分餅子剩餘的部分咽了下去，心道，秦姑娘好像是真的餓了呢！

秦紅葉還想把那小小半餅子還回來，柳傾雪起身對秦紅葉說道：“等等，我去買點别的，你先吃這個！”說完不等秦紅葉回答，就走到外面街道上找到剛才那位大娘，讓她再給裹一份大份餅子。

這時候早市的人已經很少了，大娘攤子也要收了，聽柳傾雪說完，大娘立刻笑着朗聲道：“好！看來姑娘是吃好我的餅子了，以後也要常來哦。”手中忙碌之間，很快弄出一個大份的餅子，柳傾雪謝過大娘付完錢又回到茶樓。

她把油紙包的大份餅子放在桌子上，指着其中切開的一半，對秦紅葉說道：“咱們一人一半，把這個吃完吧。”

她又把套手用的隔油紙套分給秦紅葉一個，讓秦紅葉拿在手裡更方便地吃。

秦紅葉剛才兩三下就咽了那半個軟餅，饑餓了許久的肚子一旦接觸到食物反而會渴望更多，況且柳傾雪這回帶回來的還是剛出鍋熱騰騰的香軟餅子，秦紅葉實在說不出别的話，默默接過那一半熱餅，用比剛才優雅一些的姿勢吃起來。

柳傾雪忽然想到什麼，跟秦紅葉打了個招呼，走到茶樓櫃台那邊，問那管事道：“我們那桌多少錢？先給我再加點熱水，然後一起算賬。”

管事面無表情斜睨着眼，柳傾雪大口吃餅子的樣子他剛才已經看見了，再次在心裡嘲笑了好幾遍，聽見柳傾雪過來要結賬，把算盤一放，冷聲道：“兩杯清茶，一八十錢。”

什麼？這麼貴！柳傾雪在心裡驚訝之餘，才發現自己剩下的零錢已經不夠了，她剛想套出懷裡整錠的銀子，忽然想起自己還有個東西，是惠人錢莊肖掌櫃給李工轉交給柳傾雪的錢莊名牌。

這個名牌上寫着柳傾雪的名字和錢莊記錄她賬目的編号，肖掌櫃說過，如果在外面臨時需要用錢，不用往返錢莊取錢，可以直接用這個名牌記賬，等下次柳傾雪到錢莊的時候說一聲，錢莊會立刻派人去店裡對賬，賬目無誤後，錢莊會把錢當場付給店裡，隻是這樣會耽誤一段時間，店裡不能馬上收錢，但錢莊卻因此得到一個和店裡交流的機會，不少新客戶就是這麼被惠人錢莊發掘出來的，肖掌櫃還拜托李工讓柳傾雪記起有空的時候常用用這個名牌。

上次李工受柳傾雪之托去找肖掌櫃打聽大學堂，肖掌櫃得知自己錯過柳傾雪一面，非常抱歉，并詢問李工柳傾雪在錢莊是否受到貴客的接待，這個名牌就是那時候給李工轉交的，肖掌櫃說如果他沒在錢莊的時候，憑借這個名牌，任何錢莊的小夥計都會以最高禮儀接待柳傾雪。

想起自己跟肖掌櫃打聽大學堂什麼的，現在用一下這個名牌，也算是給肖掌櫃幫了個小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