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兒就這麼在柳家工地跟廚娘等住在了一起。
她和李媽媽一個房間,李媽媽無兒無女,隻獨身一個,白日聽了柳傾雪所說,李媽媽原以為自己要照顧萍兒,不想萍兒手腳麻利,熟悉了之後反倒是她受照顧得多。
萍兒從小在家就幹活,家務活田地活縫縫補補的繡工,沒有一樣不順手拈來,且她不多言不多語,幹什麼都是輕手利腳。李媽媽本就喜靜,對萍兒這個室友,自是十分滿意。
攀談之下,李媽媽這才得知,萍兒從小在家和兩個妹妹,都是像大戶人家的小丫鬟一樣照顧家裡的兩個兄弟,飯菜都是給他們端到嘴邊,衣裳也是劉嬸帶着女兒給兒子洗,特别是長山的大哥長樹,因氣喘不能做重活,白天晚上都要人侍候,劉嬸讓三個女兒輪流晚上給大兒子守夜。
“……一整夜都要睡在大哥房門口的小床上。”萍兒老老實實地跟李媽媽講道:“聽見大哥咳嗽就要起來問問是不是要水,大哥起夜,我們姐妹就得把恭桶搬到屋子裡,用完再搬出去。”
李媽媽歎息道:“你大哥的病真重啊,以前我們家裡就是,我爹我娘年紀大了之後先後得了病癱在床上,我們姐妹就是這麼個伺候法,四個人白天晚上輪流照顧,倒還有累倒的時候,你們幾個姐妹真是辛苦了!”
萍兒默了默,說道:“我大哥其實病得沒那麼重,我知道您說的那種伺候癱床老人的情形,但我大哥不是那個樣子,他白天都是自己行動,不用我們管,有時候還跟我爹出去跟人喝酒,就是夜裡需要照顧。”
“啊?”李媽媽詫異,怎麼還有人白天不病,晚上病的?什麼病這樣奇怪?
“唉……”萍兒有些一言難盡,大哥長樹哪裡是什麼别的病,除了氣喘,就是懶病了。
萍兒小時候不懂事,劉嬸讓做什麼她就做什麼,在劉嬸的言傳身導下,萍兒以為所有人家的男子都尊貴如此,女兒身就是下賤的,伺候人的,所以家裡兩個兄弟,長叔和長山,都是橫草不拿,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
長樹雖然有氣喘,可大夫也沒說他就不能動了,還建議他時常規律地活動活動,隻要不疲倦,對病情反而有緩解。
“你大哥隻是氣喘?”李媽媽問道。
萍兒點點頭:“大夫給看過,說是輕微的氣喘,倒是後來,又添了受熱就頭暈目眩的毛病。”
“那是喝酒喝的吧!”李媽媽忍不住說道。萍兒又點頭:“大夫也是這麼說,還讓他少喝酒。”
“那他還喝,你娘也不管?”
那已經養成習慣的長樹哪裡肯聽,劉嬸也是拿命慣兒子的主,萍兒等更不敢勸阻,家裡的男人就是天,她們之後伺候的份兒,沒有說話的資格。
見萍兒搖頭,李媽媽感歎道:“你娘也不是真心疼孩子的呀,這麼喝下去,不是害了你大哥?”
李媽媽還有話沒說出口,單從萍兒口中描述,就能看出劉嬸是個極其偏愛兒子的,但劉嬸這個重男輕女的娘親,女兒不愛,兒子也沒愛好。
“你娘這麼縱容你大哥,早晚他身子骨搞得更壞了,說句不好聽的,到時候要是真動彈不了了,你們幾個娘們可有得忙活了!”
李媽媽是個熱心腸的,但又不輕易表露出來,别看當着柳傾雪的面不怎麼說話,但跟萍兒在一起熟悉了後,李媽媽可就放開了手腳。
萍兒,李媽媽在工地住處裡的熱炕頭上,盤膝而卧,小小房間裡就她們兩個人,工地的飯菜正是特色麻辣湯面,十分美味,兩人吃飽喝足把萍兒的行李收拾好又鋪好床塌後,弄了點幫工廚娘炒制的糖花生葵花籽,坐着閑唠嗑。
“今天看見你我就想和你說這些話了!”
李媽媽笑着抓了一把瓜子花生給萍兒道:“但我這個人臉皮臊,當着東家姑娘的面不好太随便,也就把話憋在肚子裡了。”
萍兒謝過李媽媽,接過小吃食,也像她一樣歪着靠在被褥上。
“媽媽想說什麼,盡管吩咐我。”
李媽媽爽朗一笑:“什麼吩咐不吩咐的,咱們之間,不用這麼客氣,你才剛來,難免拘謹,等你習慣就好了,咱們工地工棚裡的生活可好了,管保你住了幾天家都不想回去,幫工們也都和和氣氣的,你在這裡想煩惱都煩惱不起來。”
萍兒抿嘴笑了笑,沒說什麼,她倒不擔心工地接下來的生活,因為以前起早貪黑一夜睡不好覺的時候多了,隻盼着在這裡幹活能把她身上的痛苦給減輕些就行了。
“你看你,又開始愁了。”李媽媽察覺萍兒的神色,就知道她又不知道在想什麼心事,她說道:“我白天想和你說的就是這個,不要在意别人的閑言碎語,你不知道我,我這個人一輩子沒嫁,不也活得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