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媽媽指了指她和萍兒的這個房間，說道：“我原來和柳家的老東家夫妻都認識的，這山路剛開始修的時候，柳東家就讓我過來，可我那時候還在縣城幫工，那份活兒還沒到期，我就跟柳東家商量，說能不能等我那邊幹完以後，再回來上柳家工棚，我也是象蟻山老村的人啊，自己村子修路，哪怕不要工錢，也想出一份力。”

“柳東家當時就說行的，讓我随時過來。後來忽然聽見柳東家過世，我回來給送行，聽說山路被趙家接手了，我就不想幹了，又回到縣城，因為暫時沒找到什麼合适的幫工，就在家裡閑呆着。”

萍兒這時候已經對李媽媽的生活非常羨慕，她也渴望過上這樣無拘無束的生活，因此在心裡打定了主意不再回家。她不回家，家裡能省下一份口糧，娘親也不用總是抱怨她們姐妹吃得多。

萍兒問李媽媽：“你不是沒有家嗎，回縣城住哪裡啊？”

李媽媽道：“縣城有不少閑置的小空房，我和另外一個遠房親戚家共同租住了一間小房，房租比村裡貴一些，但縣城的工錢給的也高啊，我是想着在縣城常住，再找工也是在縣裡，所以才沒回村。”

萍兒歎道：“也好，幸好媽媽你有個遠房親戚，能一起租房子住，不然房租可就不劃算了。”

李媽媽笑道：“現在也是我在付全部的房租，那家親戚是投奔我來的，反正我一個人住也是住，那家親戚原來同我娘親有交情，說要和我一起租，暫時在我這裡落個腳，我聽說這樣，就沒要他們付另一份租金。”

萍兒瞪大眼睛，說道：“媽媽竟然這麼闊氣？攢夠了養老錢，房子也是你自己租的，還收留了親戚！”

萍兒早就對李媽媽端詳過了，隻覺得這婆婆并不像操勞大半輩子的樣子，反而一身閑逸，手腳也利落，面色紅潤，精氣神也挺充足。

不知道她是怎麼攢下那麼多錢的？萍兒猜想不着，便問李媽媽是在哪裡發的财。

李媽媽擺手笑道：“哪裡會發财，就是出項少一些，進項和别人都大差不差，我沒有孩子，又不好打扮，衣裳都是穿破了補補，東家有時候也給供飯，我什麼都不挑，有口吃的就能幹活，最主要的是，我看得開，不生氣，一年到頭沒什麼病，錢就這麼一點點攢下了。”

萍兒大受震撼，她整日窩在家裡，竟然不知道外面的世界，也并非自己想象的那麼難以生存。如果像李媽媽這樣豁出去，什麼髒活兒累活兒都幹，到老了在錢莊攢一份養老錢，悠閑自在安度晚年也是一條不錯的路。

想到這，萍兒抖擻了精神，又問李媽媽買房子等打算，李媽媽道：“我原想我一個人，又這麼大年紀，買房子能住多久？等我一沒了，房子也沒用了，但後來我看我四妹過得也不怎麼好，三妹也成天惹氣生，我就想什麼時候回村置辦個小房，有院子有地種點小菜小糧，自己自足也夠了，三妹四妹她們要是最後過不下去了，也算給她們留個後路。”

“村裡房子沒有多少錢，但是一旦買了，就得自己修，年頭久了房子破了還得重新翻蓋，我也得慎重考慮考慮。”

萍兒道：“那您現在回村，就是已經考慮好了嗎？”

李媽媽笑道：“我回村是柳家管家叫我來的，跟買房子沒多大關系。原不是說趙家接管山路了嗎，後來聽說柳家丫頭，就是咱們東家姑娘的病好了，要親自主持修山路，那會兒說柳姑娘在山裡走丢了，我正好去我大哥家，就跟我大哥他們一起出來幫着在山裡找人，後來找到了，幸好柳姑娘無礙，我那時問過柳家，能不能現在來跟着幫工，結果李管家說現在柳家不缺人，很抱歉讓我再去問問别人家，我就又回縣城去了。”

“……後來沒想到柳姑娘這麼厲害，一口氣把生意做這麼大，這工棚修的簡直了，應有盡有！”

萍兒順着李媽媽的眼光打量她所在的房間，的确是又幹淨又溫暖，嶄新的牆面，地磚，卧榻又舒服又熱乎，一點沒有日落後的潮氣，别說住幾天舍不得回家，萍兒覺得現在不到一天，她已經離不開這暖被窩熱炕頭了。

“舒服吧？你晚上把腰在熱塌上烘一烘，更舒服，一覺睡到天亮，哪兒都不疼了。”

李媽媽掩飾不住地稱贊：“縣城你沒去看，還有老大一個食肆了，聽說已經要變成兩個了，東家姑娘還在縣裡買了兩套大房子，哎呀！姑娘做吃的更是一絕，我在大集嘴饞，還在柳家攤子上買了一盅什麼火鍋，那裡面的肉啊，可好吃了，李管家在攤子上認出我來，聊了幾句，他立刻叫我回村來幫工，我就來了。”

“姑娘還跟我聊過一次呢，知道我的情況以後，就是姑娘建議我買個小房子，大不了以後就和四妹三妹一起過日子，不用男人也能過活。嗨！你都不知道，姑娘也讓我去學堂聽書，說活到老學到老，還說等我會認字了，她就把她那些什麼小話本借給我看，說裡面的男子都帶勁兒了，什麼樣的都有，保管我看了年輕二十歲！”

“上次姑娘去縣城，趕上我輪休，姑娘非要帶我去縣城茶館聽書，說講的就是什麼王爺王妃的故事，你說我這麼大年紀，怎麼好意思跟着姑娘一起聽這種故事，可姑娘又說了，說什麼‘眼睛一閉，都是少女’，噗哈哈，你說姑娘有趣不有趣？”

萍兒羨慕道：“還要帶你去縣城？姑娘對你可真好呀。”李媽媽道：“姑娘對我們都好，她跟誰都能聊得來……”

李媽媽跟萍兒說了不少話，萍兒是越聽越精神，李媽媽有些熬不住了，她對萍兒笑道：“唉，你來柳家真是有福氣了，你不知道，現在多少人想來呢，先收拾收拾睡吧，以後咱們有的是時間閑唠嗑，再想起什麼事，我再告訴你。”

說完，李媽媽蓋好被褥，幾乎是沾枕頭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