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陽光甚好,透過雕花窗棂傾灑進來,映得房内一片明亮。
栾佑正站在書案前練字,少年一襲藏藍色衣裳,頭俯身躬,眉橫丹鳳,神色淡淡,筆鋒轉折處遒勁有力,收筆時卻又輕盈如燕,透露出一股恣意矜貴。
硯台中的墨汁烏金濃稠,散發出清淡幽遠的松林香味。
旁邊的賀必正禀告着相關事宜,“二當家和四當家從外面帶了一個男人進來,那人暫時被二當家關在了獄房。”
少年手中的動作一頓,筆尖在紙上留下一滴濃墨,暈染開來。
他的目光仍然停留在紙上,過了片刻道,“想必此人與趙羽留下的寶庫有關,否則她不會如此大動幹戈。”
“是啊,主子。”賀必眉眼中帶了一絲喜悅,聲音微微上揚,“這麼久了,終于有這方面的消息了......待事情結束,主子也能夠回去了,再也不用待在這山寨窩裡面受罪。”
栾佑扯了下嘴角,忽擡頭看他,“你忘了那件事,賀必。”
黑衣人一愣,忽然想起來什麼,眼神中閃過一絲疑惑,語氣遲疑,“那件事,不是和徐姑娘有關嗎?之前主子您接近她不就是為了......”
“不是她。”少年聲音清冷,打斷了他的話。他正好寫到‘痕’字,手腕一沉,落下重重一筆,“那人藏得隐蔽,此事還需要繼續查探。”
賀必神色若有所思,點了點頭,聲音壓低,“是,主子。屬下明白了。”
待賀必離去,栾佑垂眸看着書案上的宣紙——墨迹未幹,字迹勁瘦,淩厲險峻中又帶着少許優柔,他不由輕哂一聲,指尖漫無目的地劃過紙面,心中湧起一絲複雜情緒。
回去?他回想着這兩個字眼,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一個少女的身影,清冷的、可憐的、明媚的、妖豔的、狠毒的,過往的場景接踵而來,無數個屬于“徐青茹”的影子重疊在一起,最後構成了一個最真實、最鮮活、最冷漠的她。
少年輕挑了下眉,似乎為自己想到她、眷戀她而不解。他自認不是優柔寡斷、善良多情之人,即使向她給出了自己的身體,有過雲雨之歡,他也并不會覺得這存在着什麼羁絆,或者說情愛,他自幼年時便知,世間人之交聯,大多隻為了“利”字,尋常夫妻、高門連理也并非恩愛,隻不過是因“門當戶對”、“父母之命”罷了。可,每每遇到她的事情時,他總是會忍耐幾分,甚至一時沖動地許下諾言,不會殺她,但——
他不能保證其他人不會想殺她,山寨本就危機四伏,更别說暗處還有一群人虎視眈眈。
栾佑神色一頓,那雙漂亮的丹鳳眼稍稍眯起,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她死于他人之手,那麼他會覺得惋惜,覺得厭煩......或者,直接拿起劍為她報仇。
*
徐青茹正凝思着蔣運所說的“藥方”。
二當家給了她五天的期限,她必須在此期間内破解出來。
“黃連為君,茯苓為臣,石膏為佐,車前子為使。”
“此外,再加上人參二錢、黃芩五錢、麥冬六錢、貝母三錢。”
幸好現代時她有深入了解過中醫方面的知識,對待這樣一劑藥方,有些思路,隻是不知這書中世界與現實世界是否有些差距。“君臣佐使”是中醫裡的一個組方原則,君為主,臣為輔,此外,佐作君臣輔,使為調和,一方中,君藥不可缺,而臣、佐、使三藥可酌配用。
所以,按順序排列,應該就是黃連、茯苓、石膏以及車前子。隻是,下一步應該如何想呢.....少女一手撐着額頭,蹙了蹙秀眉。
“姑娘。”是桂月的聲音。
桂月在外頭的時候叫她四當家,在裡頭便更喜歡叫她姑娘一些,她快步走來,手中捧着一隻青瓷碟子,碟子上擺着幾塊玲珑小巧的豆沙酥,看起來黃金酥脆、分外香甜可口。
女孩将碟子放在桌面上,關切地看向少女,“姑娘吃些吧,都想了好一會兒了,墊墊肚子。”随後她上前一步,嘴巴靠近徐青茹耳邊,聲音低了低,“姑娘叫我打聽的事,今日已有了結果。”
徐青茹神色輕頓,揚了揚眉,“如何?”
“五當家那邊确實派人去找了顧輕雲的屍體,但是尋找了幾日也無一點消息,之後就被三當家便攔了下來,說是既然拿不着顧家的黃金,死了便是死了,何必再去勞神勞力,故而這件事便如此不了了之。”
少女心中冷笑一聲,隻怕是宋又新擔憂顧輕雲一事扯出他與刑渠漢暗地裡的勾結,便想着匆匆了事。這樣也好,将顧輕雲的事遮掩過去,便也難以查到她的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