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許蘭還沒有收到那封信時,河神護法就已經找到了許家跟前。
護法臉帶傩神面具,高高在上:“聽說…你們家有個女兒?”
許家三人虔誠跪拜在地:“是。”
“多大了?”
許龍:“23?”
許井水:“都成婚了,有25吧?”
許母:“好像26?”
護法:“…自己女兒不知道她多大?”
幾人面面相觑,竟說不出來。
“那她長什麼樣?”
許龍:“就那樣呗。”
許井水:“呃…”
許母:“還算端正。”
護法才算滿意點頭。
許母暗中松了一口氣,幸虧許蘭長得還算可以,要不然可賣不了王家那麼多聘禮錢。
許井水滿臉谄媚:“不知護法此次大駕光臨,有何貴幹呐?”
護法一臉不屑,高高在上:“把許蘭叫回來,好生收拾,準備下次獻給河神大人。”
“可是…”許井水撓着腦袋:“她嫁人了啊,還有個三四歲的兒子…”
“這點事難道河神大人能不知道?”
護法嘲諷:“要不是這方圓适齡的姑娘都已被獻祭,河神大人怎麼會看上你家這個上了年紀的破鞋?本護法告訴你們,不管用什麼辦法把她弄回來,攪了河神大人的好事,你們也别想好生過這了!”
話落便甩給許井水一袋子銅錢。
盡管許家三人眼睛放光,但許井水還是猶猶豫豫推回去:“河神大人本就是為我們祈求河流不斷,我們獻上小女是應該的,況且河神大人不嫌棄,怎麼還敢收錢呢?”
“河神大人讓你們拿着就拿着!怎麼那麼多廢話?把大人事情辦妥!十五号晚上自會有隊伍來接。”
護法極其不耐煩,撂下話立馬轉身離去,一邊走一邊拍身上,好像沾了什麼不幹淨的東西一樣。
許家三人對河神那是心虔志誠,五體投地,跟本沒想過河神會點名要自家的女兒,這簡直就是無上的光榮啊!
于是許井水奔走相告,村裡的能說的上話的都來幫忙,衆人一合計,決定讓許井水裝病寫信,騙許蘭回來。
許蘭是出了名的孝順,當初出嫁的時候聘禮全給了娘家,嫁妝娘家也是一分沒出。
果然不出所料,許蘭急匆匆趕了回來,隻是衆人沒想到的是,許蘭死了丈夫,還帶回來一個死了爹的野種。
許蘭剛進門還沒喝上一口熱茶,許念便被許龍奪走,自己不由分說被關進雜物房裡。
沒人告訴她發生了什麼事,沒人理會她的呼喊,她隻能日日聽着小寶受盡病痛的嚎哭。
這比拿着刀子對她淩遲割肉還要痛。
于是她求饒,她認錯,她跪着求自己的父母和弟弟給小寶喂藥,可一切都是徒勞。漸漸的,小寶的哭喊聲越來越小直至消失,她隻能祈禱,祈禱小寶的平安。
微弱的光亮從寬窄不一的空隙投進來,她蜷縮在角落盯着那饅頭和涼水,那保證她還活着的東西。
有一日她發了狠,伸手抓了來送饅頭的許龍,指甲都掀翻了,隻是抓了許龍幾道血痕,可被趕來的許井水和許母一頓毒打,直至吐血。
她發起了高燒,獲救的原因竟然是因為河神大人娶親事宜不容有失。
到了十五号那晚,她被強硬梳妝打扮,在所有人松懈的時候好不容易找到機會跑出門,沒跑多久碰見了一個小時後待她很好的表叔父,本以為是救贖的曙光,未曾想是另一道深淵。
表叔父用木棍敲暈了她,親手将她送到喜轎上。
許家村的每個人,都親手送葬了她。
......
“小寶呢?”
許井水目光躲閃,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說!”
許母被虞夏一聲怒吼吓得半死,斷斷續續道:“在…在前院那草垛下…”
宛婉沖出房門,撥開草垛用扔在地上的鐵鍬鏟土,鏟着鏟着她動作忽然一滞,似乎看見了什麼東西,緩緩蹲下身拾起,紅着眼眶走到虞夏面前。
“姐姐,這個…”
虞夏伸手接過,指尖拂落泥屑,指腹冰涼細滑,她輕晃手腕,清脆作響。
那是,她送給小寶的長命鎖。
她親手給小寶戴上的。
她握緊拳頭,骨節泛白,深吸了一口氣:“河神在哪?”
許井水這次老實了:“河神大人府邸在哪我們也不知道,不過娶親後第二日…也就是今日!護法會帶着信徒在鎮上灑金。”
虞夏小心收起長命鎖,将兩顆丹藥放在宛婉手心:“給倆活的喂下。”
宛婉手腳麻利扔進許井水和許母嘴裡,不消片刻,兩人全身開始腫脹潰爛,紅着眼去啃早已沒氣的許龍,為了奪食又互相撕咬,像發了瘋的鬣狗。
兩人走出許家,周圍那些村民仍是沒有散開,宛婉将欲發作,被虞夏攔住。
“他們不急,等晚上回來我會親自料理。現在我要去找河神,可能有些危險,你自己保重,别跟着我了。”
虞夏輕拂宛婉,卻又被重新拉住。
“我想陪着你。”
她回眸看向許家的一片血色,視線落回虞夏染上血絲的雙眼:
“姐姐,我願意成為你手上,最鋒利的那把刀。”
........
“一群廢物!去了這麼多人一個也沒處理掉!我養你們有什麼用?!”
白瓷茶盞被摔在地上四分五裂,靠在貴妃椅上的男子氣得坐直了身子,他揉了揉發漲的太陽穴,停頓了幾秒:
“派無日他們去。”
“是。”
“慢着!”
男子叫住了将要離去的手下,再次吩咐:“切記,此事不要讓上面知道,順便告訴無日,殺不掉那些人,他也别回來了。”
“是!”
男子重新靠回貴妃椅,把玩着手上的玉扳指,嗤笑一聲。
“劉秀啊劉秀,若是被人家闖進了老宅,你是非死不可啊…”
.........
“河神庇護,福澤深厚,佑我南河,河溪永流!”
“河神庇護,福澤深厚,佑我南河,河溪永流!”
“……”
“……”
二十來個黑袍人頭别黑羽臉戴面具,擺成三層波浪形隊伍進行祈佑儀式,身後跪滿了一片百姓,虔誠磕頭高呼。
他們背後,是修繕了半截的神像寺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