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日落,長安城一天的熱鬧繁華如潮水逐漸褪去,街巷由清靜安甯接管。不過,這隻是長安百姓的中場休息,入夜之後,集市之中更是另一種盛景。
衆人踏着最後一絲黃昏入城,沒說幾句便分開,各行其路。
結束了多日的奔波,回鋪子以後,虞夏立刻安置好了許蘭和小寶的骨灰盒,仔細點蠟燃香,放了一盆新綻的鈴蘭。
當然她也沒忘記在屏風上做下記号,朵朵相依,離整支花枝隻差那麼零星幾朵。
緊接着澆花松土育種....等收拾完一切,已是後半夜了。
虞夏躺在床上,熟悉安穩的氣息将她牢牢包裹。她側着身抱着許蘭為她縫制的衣物,淚如雨下,出聲痛哭。
越哭胸口越疼,越喘不上氣,喉間被火燒一樣灼痛,鐵鏽味在口腔彌漫開來。
毒發了嗎?
虞夏抱緊懷中的衣物,或許這樣會讓痛苦減輕幾分。
死之後任務失敗系統還給那五萬晶石嗎?
系統什麼時候能把自己修好啊?
她這個瞎子算是拯救世界了吧....那可以再來這個世界嗎?
江翊翻牆進來時,便是看到這樣的場景。
她在床上縮成小小的一團,悲傷地嗚咽,脆弱又迷茫。
他冷不丁出聲:“吃藥。”
床上身形明顯一頓,被子下一陣慌亂。
虞夏飛快抹掉鼻涕眼淚,态度十分冷硬:“你來幹什麼?不是要毒死我嗎?”
許是哭過的緣故,她現在說話甕聲甕氣的,對江翊來說根本毫無威懾。
“就是要毒死你,這是我新制的藥丸,你先試毒。”
江翊一屁股坐在床邊拉開被子,捏着藥丸送到虞夏嘴邊,盯着那雙紅腫的雙眼:“張嘴。”
虞夏未曾猶豫,一口吞下。
痛意瞬間消退。
江翊失笑:“你也不怕噎死自己。”
虞夏硬生生咽下肚,緩了緩:“那也比毒死強。”
“現在知道怕了?”
“怕?”虞夏冷笑:“大仇未報,現在死了便宜那些人和你了。”
“诶呀那照你這麼說,以後要是輕易給你這藥丸多沒意思啊...”
“那你别給。”
江翊話還沒說完,虞夏直接打斷。
“那你别要。”
“我要了嗎?不是你自己巴巴送過來嗎?”
虞夏一臉無辜,随後露出嘲諷的笑。
江翊氣得一聲輕笑,他歪頭頂腮,語氣中發着狠:“是我不識好歹自作多情,以後不會了。”
他“欻”得站起身,拂袖跳窗離去。
虞夏掃了一眼大敞的窗戶:“真沒素質。”
她聲音本不大,但話音剛落,“嘭”得一聲,窗戶被人從外面用力關上了。
虞夏滿臉嫌棄,她現在算是知道了系統一直好不了的原因是什麼了。
氣運之子是個賤嘴腦殘,那是天道的系統能好嗎?
好懷念以前的江翊啊!那多可愛多善良多腼腆讨人喜歡啊!
死五二,還我媽生江翊!!
虞夏氣着給自己蓋好了被子,被他這麼一鬧,心中哀痛倒是散了幾分,不一會沉沉睡去。
.........
許孤收到無日身死的消息心中大驚,意識到事情可能正在往不可預估的方向發展,命人連夜備車,往一座富麗堂皇的府宅去了。
他不敢走正門,在後門遣人進去通傳,不消片刻被人請了進去。
穿過花園回廊,來到一處屋前。許孤咬牙,硬着頭皮進去。
“跪下。”
道道珠簾後傳來中年男子的聲音,聲音不大,卻足夠威嚴,不容冒犯。
許孤甚至都沒站穩便直直跪了下去,整個人幾近貼在地面:“屬下愚蠢,還請爺責罰。”
“你還知道自己愚蠢?”
“請爺責罰!”
“責罰?豈不是輕易放過你了?”
男子起身,撩起珠簾踱步至許孤身前,擡腳踹在他身上:“蠢貨!你是生怕江翊不知道這事是你幹的嗎?!要不是你是她保的人,我早把你千刀萬剮了!”
許孤被踹翻,他很快重新伏在地上,一動不動。
男子連踹帶踢了好半天,最後扔給許孤一瓶藥罐,怒氣沖沖道:“要是這次還辦不好,你也不必來見我了!”
“屬下不會再讓爺失望。”
許孤見男子離去後,倒在地上緩了好一會才撐着身子站起來。
他抹去嘴角的殷紅,緊攥着藥瓶,指尖泛白。
江翊,你給我等着。
.........
蕭府朱門大敞,白绫遍挂,燭火明亮,賓客如潮。
宛婉扶着虞夏行至門前,兩人身着素衣頭戴白花,神色凝重。
寒枝剛送進一位賓客,擰頭就瞧見了她們二人,急急迎上前來:“是虞娘子和宛娘子嗎?奴婢可算把你們盼來了,快随奴婢進去!”
虞夏點頭:“有勞了。”
“虞娘子言重了,是奴婢應該做的,兩位娘子小心台階。”
寒枝在前引路,一臉焦急:“本來前幾日就想去請兩位娘子的,可不知兩位娘子有事外出,如今兩位娘子回來了,可要好生勸勸我們家四姑娘。”
“自從三郎君出事後,我們家姑娘便深受打擊一蹶不振,這幾日更是甚少吃喝,整個人瘦了一大圈,誰勸也不聽,眼看着人就要垮了。”
說着說着寒枝掉起了眼淚,宛婉連忙出聲勸慰:“你莫急,等我和姐姐見了芙兒,定會好生勸說的。”
寒枝心頭松了幾分,她用袖子擦幹眼淚:“奴婢在此先謝過兩位娘子了。四姑娘就在屋子裡,兩位娘子過去吧,奴婢先退下了。”
宛婉推開緊閉的屋門,拉着虞夏擡步進去。屋裡毫無一絲光線,依稀瞧着人影蜷縮在牆角。
她掏出火折子點燃了幾根蠟燭,屋内的景象才勉強可視。
桌上擺放着未曾動用的吃食,牆角的白衣少女絲毫未動,她将頭埋在雙膝之間,發絲散亂在一起。
“芙兒?”
宛婉輕聲呼喚,拉着一臉擔憂的虞夏做過去跪坐在她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