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不是焦房源每日拉練狗蛋的緣故,回來後明顯鬧騰了些,虞夏索性放它去小院子裡撒歡。
花茶快用完了,虞夏又收集了新的花瓣,正把它們擺在日光充沛的地方晾曬。
“聽聞娘子這裡有珍珠花?”
門外立着一身着水墨寬袍的男子,約莫三十出頭,墨發隻梳了一半,用翠玉簪子别在腦後,另一半傾斜而下,光澤黝黑,跟上好的絲綢一般。
他生了一雙極為妩媚的桃花眼,眼尾處還有一顆小痣,鼻梁不高不低,卻足以銜接飽滿的額頭雙唇,與江翊帶着不可亵渎的美相比,他就好像溫潤的春風,性子一看就是好相與的。
虞夏停了手上的活,她走到門前:“正是,郎君是...”
“在下千言,欲采購些珍珠花,方才多有唐突,還望娘子見諒。”
千言?沒聽說過。不過聽着聲音應該是個年輕的郎君。
“無礙無礙,我叫虞夏,千郎君嚴重了了,請進。”
千言随虞夏進了鋪子,打量着周圍的一切。各花擺放井井有條,似乎還将顔色互為搭配,這虞娘子眼睛看不見卻能妥善經營,當真是巧思用心的人。
“千郎君請看。”
就在他享受這令人着迷歡喜的環境時,虞夏已經抱來珍珠花放他面前了。
珍珠花顧名思義,花苞小巧圓潤,跟顆顆珍珠一樣,葉小而紫,托在花苞下面葉邊會呈波浪,讓人耳目一新。
不過珍珠花難以栽培,重金難買,長安城内很少有幾家花鋪種出,恐怕除了一些皇商,隻剩虞夏這處有了。
千言被眼前年輕的掌櫃驚了一喜又一喜,他看着眼前的珍珠花愛如珍寶,連忙追問:“虞娘子這裡有多少?在下全要了!”
虞夏臉上帶了些歉意:“珍珠花不好栽培,我隻培出三盆。餘下兩盆被其他客官早些訂了去,所以隻剩眼前這一盆了,千郎君,當真是抱歉。”
千言明顯露出失落,不過他很快釋懷一笑:“是在下來得遲,與這珍珠花緣分淺薄,虞娘子又何須抱歉呢?”
“嗯...”
虞夏欲言又止。
“虞娘子有話不妨直說?”
“若是千郎君等得及,我可幫郎君再培些出來。”
千言眉眼一亮:“真的嗎?若是太麻煩虞娘子...”
虞夏展顔一笑:“生意之人怎會嫌麻煩?那我同千郎君說好,過些時日送花去府上,煩請郎君在本上留下信息。”
千言接過賬本記錄,虞夏站在一旁等他,四周隻剩下筆尖滑過宣紙的沙沙聲響。他很快寫完,甫一擡頭,虞夏那張清冷豔麗的小臉就占據了他整個視線。
一滴筆墨掉落,暈染了宣紙的一角,千言回過神。
他看向别處,喉結滾動:“有勞虞娘子,請..請問訂金幾何?”
“二十兩。”
千言放下訂金道謝後像逃跑一樣離去,與上街巡查結束來花鋪歇腳的江翊擦肩而過。
正納悶這人怎麼走得這麼快,耳邊響起一道欠揍的聲音:“如此舍不得嗎?”
虞夏笑不露齒:“舍你大爺。”
“粗俗。”江翊十分嫌棄,他抱起撲向他汪汪叫的狗蛋,像哄嬰孩一般舉高,裝作不經意間問道:“他誰啊?我從未見過。”
江翊在長安城中是名副其實的“街溜子”,這城中百姓面孔不說全都認識,但有印象的也有七七八八,連他都說沒見過...
虞夏收回心思,管他是人是鬼,隻要好好做生意給錢就行。
再說了,那千言斯斯文文的,說不定是個避世的文人墨客呢。
“他自稱千言,來買花。”
“來你這買花,算他有眼光。”
江翊拔了幾根狗蛋的黃毛,氣得狗蛋就要撓他,玩鬧中瞄到虞夏新曬的花茶。
“喲,有新茶喝了?好搭檔,給我泡一杯呗。”
虞夏充耳不聞,她現在忙着栽珍珠花種,不想理他。
江翊捧住狗蛋,眼神卻時不時掃向蹲在地上的虞夏:“當真心狠,狗蛋啊,你可要看清這個女人的真面目。”
狗蛋嘤嘤幾聲,歪了歪小狗頭,不懂江翊叽裡咕噜的什麼意思。
“喝了茶就趕緊滾,别打擾我做生意。”
虞夏被吵得心煩,将茶杯重重摔在江翊面前,又扔了幾片薄荷葉子給他。
過去和現在的畫面仿佛在這一刻重疊,江翊看向那薄荷葉子,又轉眼盯着虞夏忙碌背影發呆,呼吸變得有些急促。
他沒再說什麼販劍的話,一口飲下往嘴裡塞了片薄荷葉,剩下的揣兜,也沒同虞夏打招呼起身就走了。
“啊嗚?”
狗蛋乖乖坐在地上,疑惑看向又折回的人。
江翊比了個“噓”的手勢,蹑手蹑腳的進去,又大搖大擺的出來。懷中衣袍微微鼓起,露出一截嫩綠。
“啊啊啊!”
他走後沒多久天色便染了墨汁,燈火通明中,花鋪裡傳來一聲尖叫。
虞夏緊攥雙拳,咬牙切齒,怒氣沖天看着自己被薅秃了隻剩半邊的薄荷叢。
“江!”
“翊!!”
與此同時,大理寺卿江翊江大人含着薄荷葉,悠哉批閱公文。
在他的手前方,是用薄荷葉折疊的小像,兩隻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
是狗蛋。
.........
日星隐曜,陰風怒号,風雨欲來。
數十名官兵衙役持劍快步而行,趕至一熄燈的農家小院後藏身夜幕,或以建築、雜物遮掩身形,與周遭的環境融為一體。
焦方源藏在草垛裡,聲音像蚊子哼哼:“大人來了沒?這眼看時辰就要到了。”
旁邊的空缺突然冒出頭頂插滿幹草的何蒼,同樣壓低了聲音:“應該就來了,再等等。”
随着“噗噗”兩道輕響,身後的空間突然闖進人來,焦方源差點尖叫出聲,還好掐住了何蒼的大腿。
何蒼:“……”
他能忍。
“大人!”
焦方源無聲欣喜,眼神落在江翊身旁那位蒙頭蒙臉隻露出一雙眼睛的黑衣人身上。
“這位是…”
江翊熱情介紹:“是我新尋的貼身侍衛翠花,武藝高強一個頂十,就是脾氣不太好。”
蹲在一旁裝深沉的虞夏:“?”
大兄弟,這對嗎?
想着為了隐藏身份僞裝一下路見不平的江湖高手,怎麼就成了貼身侍衛,還叫翠花?
可算給你逮着機會胡亂編排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