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千言…啊不,現在應該叫許孤。天剛蒙亮,許孤便将許大山接回了自己新買的院落。
臨走前去取藥的時候,郎中拉着他私下說道。
“他如今已是強弩之末,心中一直撐着那股勁沒了,隻怕是時日無多啊。”
許大山身子骨早就垮了,如今也算大仇得報,心中的仇恨消散,離開人世是早晚的事。
“多謝郎中。”許孤視線落在門外那道佝偻的背影,語氣堅定:“不管如何,他能多活一天是一天。”
“唉…”
郎中搖搖頭,目送着兩人遠去,繼續診治别的病人了。
.........
入夜,胡歸樓。
笙歌曼舞,薄紗婀娜,羌笛絲竹醉夢。
自門外走進白衣翩翩的玉面郎君,身着貴重氣度不凡,紅姨眼尖,一個跨步迎了上去。
濃烈的胭脂香氣撲鼻而來,青疏被嗆得咳了幾聲,那紅姨的眼睛更亮了。
她自覺攀上青疏的手臂,熱情似火:“這位郎君一個人來的嗎?我是這裡的媽媽,您叫我紅姨就好。這位郎君,可有喜歡的姑娘啊?”
任務在身,青疏強忍着将人掄飛的沖動,扔給紅姨一袋子碎銀。
“頭牌,給我叫來。”
紅姨甸了甸重量,頓時眉開眼笑:“好嘞郎君,請上二樓雅間等候!”
夥計将他引至雅間後離去,青疏打開窗戶透氣,晚風吹在臉上,胭脂香粉味淡了下去,他才覺得沒那麼窒息。
“噔、噔、噔。”
門外很快響起了輕飄飄的叩門聲,青疏扯了扯衣領,斜倚在窗外,一副流連風月場所老手的模樣,不緊不慢道:“進。”
“吱呀——”
一雙嬌軟白嫩的柔荑推開紅漆雕花木門,白錦玉鞋尖從鵝黃的裙擺露出來,順着似水波流淌的裙身往上,是不堪一握的柳腰和削瘦的肩頭。
修長的脖頸被紅瑪瑙璎珞點綴,鑲白珠的蓮花耳墜同垂下來的流蘇小頻率晃動。眉似遠山朦胧,桃眼水波流轉欲說還休,鼻若山澗高山不失柔和,朱唇皓齒輕啟:“奴素秋,見過郎君。”
青疏看呆了眼:“……”
素秋上前幾步,再次盈盈一拜:“奴素秋,見過郎君。”
“噢…素…素秋啊…”
青疏驚過神,他做了一百零一個假動作來掩飾自己的尴尬,愈發顯得慌亂起來。
他索性直接躺在貴妃椅上翹起二郎腿,斜着臉看向一直面帶微笑的素秋,露出三分譏笑三分薄涼和四分漫不經心:“會點什麼?”
素秋抱起一旁的梨木琵琶:“郎君,奴會彈小曲兒。”
“行行行,你就按着你喜歡的曲子來彈,想怎麼彈怎麼彈昂!”
青疏擺擺手,閉眸小憩。
素秋眸中閃過一絲驚詫,不過很快垂眼掩下去,指尖撥動絲弦,未成曲調先有情。
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
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時無聲勝有聲。△
一曲臨尾,青疏不知不覺被帶進了素秋的情緒裡,整個房裡的逐漸萦繞寥落孤寂,仿佛站在深秋的夜裡。
青疏重新望向素秋,她雖然依舊含笑,可笑不達眼底,她的眼底,帶着似有若無的憂傷。
青疏這人直來直去慣了,說話也不會彎彎繞繞,想什麼就說什麼了。他坐起身,很認真得問:“素秋,你不開心嗎?”
“...”
青疏這麼一問,素秋恍惚一瞬,手下彈錯了最後一道尾音,她連忙起身道歉:“奴琴藝不精,望公子莫怪!”
“無事無事,反正我也聽不懂,你就算全彈錯我也覺得好聽。”青疏擺手:“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奴...”
“诶呀趙郎君,素秋真的不在,真的不在啊!!您要不找石榴吧?石榴在的!”
“我今天就要素秋!誰來都不好使,滾開!!”
素秋剛要開口說話,被門外傳來的吵鬧聲打斷。聽見趙台的聲音,她眉間閃過一絲厭惡。
盡管隻是一瞬,但青疏還是捕捉到了。他放下紗簾,讓素秋躲在裡面,向她保證:“你放心,今夜不會讓他見到你的。”
素秋咬了咬唇,在趙台破門而入的上一秒掩身于紗簾,望着外面那道朦胧的身影,默聲道謝。
“诶喲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
紅姨緊跟着趙台進來,眼睛滴溜滴溜轉,沒有看見素秋的身影,隻有方才的郎君一臉怒氣瞪着他們,于是趕忙打起圓場:“诶喲趙郎君你看吧,我就說素秋不在這吧,有位貴人給她請走了,今夜不在胡歸樓。”
趙台陰着表情,指着紗簾後那道人影:“讓她出來。”
青疏擡手制止:“你一言不合踹開我的房門,又出言不遜,此刻還要我點的姑娘出來,你誰啊?”
趙台嗤笑一聲,滿臉不屑:“你爺爺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太府寺卿獨子趙台是也。”
青疏聽後一臉震驚,一副被吓到的模樣。
趙台對他的反應很是滿意,輕蔑地哼了一聲,擡腳就要往紗簾後面去。
裡面的素秋冷冷看着這一切,認命般閉上雙眼。也都怪她,不該一而再再而三相信這些花客真心幫她。
沒有人會為了她,得罪權貴加身的趙台。
“趙台?”
一隻強勁的大手鉗住他的肩膀,捏得他生疼。趙台不由痛呼出聲,不可置信地回頭看向青疏。
“原來有人養啊,這麼沒素質,還以為這位趙郎君沒爹娘呢。”
素秋猛然睜開眼,起身看向青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