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門和大理寺的人折騰了大半宿,終于在齊王府的廚房柴火堆裡抓住一個小毛賊交了差,齊王口頭嘉獎幾句大手一揮,他們這群人得趕緊收拾收拾麻溜滾蛋。
齊王在朝廷百姓中名聲都不錯,齊王府中更是精衛無數,僅為了抓一個小毛賊怎會如此聲勢浩大?縱然看出來今夜之事頗有疑點,王城令也并不想說破,萬一摻和進什麼是非,到頭來得罪了齊王那就不好了。
他隻是小小的從四品官員,在這長安城中,還是明哲保身的好。
王城令與江翊并肩而行至王府門口,道别帶着自己的人手離去。何蒼提燈迎上前,望着江翊臉上掩不住的疲意,欲言又止。
“想問什麼就問吧。”
何蒼本來想說覺得齊王遇刺疑點重重,但一想隔牆有耳,此處也不是說這種話的時候,于是打消了念頭。他示意江翊看向對面伏在桌上的人影:“屬下...算了,還是回去再說吧。對了大人,翠花還在那等你。”
江翊接過何蒼手上的紙燈:“你帶着人先回去。”
“是。”
江翊提燈緩步走向虞夏,輕手輕腳坐在她旁邊,學着她的模樣趴在桌子上。
暖橘色的燭光透過燈紙灑在阖起的雙眼上,隻看到雙眼似乎并不滿足,江翊擡手勾掉一邊的面紗,露出虞夏大半張臉來。
臉上的小絨毛清晰可見,長睫像蝴蝶翅膀微顫,江翊忍不住,伸出指尖輕掃她的睫尖,微妙的觸感從指腹傳來,他不自覺揚起笑意,像隻偷腥成功的貓兒。
“江逢舟,這樣很癢的。”
語調上揚的聲音傳入耳朵,江翊的動作一頓,對上那張寫滿“果然不出我所料”的漂亮臉蛋,整個人直接僵掉。
他迅速抽回手,撓了撓後腦勺,很是心虛道:“那個…我看有你睫毛上有東西…”
虞夏并不打算拆穿他,歪着腦袋眼睛彎成月牙:“那謝謝你啊,逢舟。”
“不…不客氣…”
其實江翊一直都沒告訴虞夏,每次她喚他的小字時,他的心都會跟着發顫。就好像虞夏伸出細長的指尖,在他的靈魂上輕輕拂過後一走了之,隻剩下他一個人任由自己的心弦嗡鳴不歇。
“那個,他們都走了,我送你回去吧。”
江翊想拉着她起身,餘光撇到她丢了一雙鞋,白色錦襪灰撲撲得,腳腕處好像滲出了點點紅珠。
“你鞋呢?怎麼還受傷了?”
江翊二話不說蹲下身,讓虞夏的腳放在自己膝蓋上,将錦襪緩緩褪至半截。腳腕處果然青紫交加,被什麼東西勒出了血印。
“哦,鞋剛才被我蹬掉了,隻是擦破點皮,沒關系的。”
“疼嗎?”
害怕傷到她的骨頭,江翊一手托在腳底,一手試探揉着周圍關節。
“不疼,放心吧,我真的沒事。”
聽到虞夏的保證,江翊松了一口氣,幫她重新穿好襪子:“你這樣也走不了,我背你回去吧,順便幫你抹點傷藥。”
虞夏沒有拒絕,拎起燈大大方方爬在江翊的背上,速度快到江翊還沒有反應過來,兩個人更是閃了一下。
虞夏:“…我是不是該跟你來回客氣下?”
帶着花香的發絲滑落在江翊脖頸,他不自然地扭了扭:“你在我這不用講究那麼多。”
兩人默契一笑,虞夏在江翊背上哼起了宛婉教的江南小曲,紙燈随着她的歌聲晃動,江翊靜靜聽着,背着她行走在月色下。
“江翊,你餓不餓?”
虞夏忽然抱緊他的脖子,問了這麼一句。
“嗯…是餓了。”
江翊故作思考後回答,他其實一點感覺都沒有,是虞夏餓了,但他還是順着虞夏的話頭繼續:“可是這麼晚了,哪裡會有賣吃的呢?搭檔,你知道哪裡有賣吃的東西嗎?”
虞夏看出來江翊在陪自己做戲,但她并不打算戳破,而是選擇繼續演戲:“上次端了墨衣據點回來時路過一家賣雲吞的小攤,還蠻好吃,這個點應該還在營業,你要去試試嗎,搭檔?”
“好啊,那就麻煩我的搭檔幫我指路咯…”
“小意思小意思…”
虞夏心中竊喜,如此心照不宣,也算是種默契吧?
沿着河道邊一路向南到頭,原本該亮起燭光的攤子昏黑一片。
“啊哦——”
虞夏頗為遺憾,她以為今晚還可以吃上熱騰騰的雲吞呢。
感受到背上的人情緒低沉了幾分,江翊掂了掂她:“這麼想吃雲吞嗎?”
“今晚超累。”
虞夏給了一個似是而非的答案,江翊卻明白她的意思,她在說,很想很想很想吃。
“放心吧,交給我。”
虞夏本來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還以為他要學霸總敲門把人家店主叫起來給她下碗雲吞,結果看着當他背着她徑直走向花鋪熟練打開門熟練找到藥箱給她抹藥最後熟練走向廚房開始剁肉揉面時,虞夏此刻還反應不過來就真成蠢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