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紅牆内外雷霆乍驚,挂鈴焚香,宮車過也。
王權貴胄、四品及以上文武官員攜家眷皆身着錦繡宮服徐徐而行,奢華绮麗,蘭香彌漫。
百餘人由宮人引至宏偉壯闊、雕梁畫棟的大殿,席面分左右縱列,各類物品樂器擺放鱗次栉比,殿中有一巨型蓮花台,已有歌姬在上翩翩起舞。
慶和帝還未現身,百官們落座後相互寒暄,對飲美酒。
蕭若芙同身側别的官家娘子攀談了幾句,忽覺有道意味不明的視線盯着她看。她強忍不适的感覺四下尋找這道視線的主人,很快對上一雙冷冽的雙眼。
是相司空家的四娘子,相盈水。
蕭若芙蹙眉,她記得自己與這相四娘子并無過多交集,更别說得罪過她,不知她為何要用這般眼神盯着她?
就好像自己搶走了她的心愛之物一樣。
相盈水見蕭若芙回望過來,對着她勾起一抹輕蔑的笑意,剜了她一眼後轉頭與旁人說話去了。
真是莫名其妙。
蕭若芙很不理解對方這個行為,低頭默默剝盤中的葡萄吃。
因為品階不一,江翊和焦房源分開而坐,焦房源的位置靠後。
但這個位置可以将對面靠前的席位看得一清二楚,尤其是台階下第一個位置,那位置的主人正是齊王李世。
江翊和焦房源交換了下眼神,不曾動用席面上一酒一果,正襟危坐等待着慶和帝到來。
宮鈴作響,一陣嘹亮的鐘鼓聲後,慶和帝緩緩入場,他的身後隻跟着兩人,一位是雍容華貴的皇後,一位是嬌豔婀娜的泠皇貴妃。
“皇上、皇後駕到!泠皇貴妃駕到!”
百官起身跪地而拜。
慶和帝笑呵呵道:“衆愛卿平身。诶呀,今個真是熱鬧啊。”
他讓文雯坐到自己身側,拉着她的手滿眼柔情:“托雯兒的福,朕好久沒有這般開心過了。”
文雯嬌羞颔首:“臣妾不敢,是陛下願意垂憐雯兒。”
“哈哈哈哈哈....”
慶和帝開懷大笑,齊王見狀起身:“皇兄和皇貴妃嫂嫂當真是情比金堅恩愛不疑,煞羨旁人啊。”
也不知他說這些話是為了拍馬屁還是給皇後難堪,慶和帝倒覺得沒什麼,但官員們面面相觑,而皇後自始至終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保持微笑,仿佛對此類事情早已稀松平常。
事實上皇後也是這樣想的,她隻希望宴席快快開始,到時借醉酒回宮,好卸了這一身的僞裝。
“哦?老十啊,也不是朕說你,都這麼大了,正妻妾室一個都沒有,就連通房也不曾聽聞,你這如何讓朕給列祖列宗交代呢?”
李世自嘲一笑:“皇兄不必為我憂心,心愛之人已遠去不得尋覓,臣弟甘願孑然一生。”
文雯嘴角的笑意一滞。
“你這...”慶和帝臉色難看了幾分,但想到今日是為自己寵愛的皇貴妃舉辦的宮宴,如此聲勢浩大,斷不能讓她失了顔面。
他大手一揮,不再理會李世,讓大太監宣布宴會開始。
歌舞不斷,衆臣紛紛進言獻禮,時不時逗得文雯笑得花枝亂顫,慶和帝跟在後面給賞賜。
輪到江翊獻禮了,他捧上一盒嵌着螺钿方盒:“這是臣自波斯尋來的南洋珠,獻給泠皇貴妃娘娘作生辰禮,願娘娘安康無憂,與陛下白頭偕老,恩愛萬年。”
一顆寸五的珍珠被呈到文雯的眼前,她拿在手心仔細端詳,果真圓潤光滑,色澤明亮,是不可多得的珍品。
文雯舉着珍珠撒嬌:“陛下你快看,這顆南洋珠用來做臣妾那副新頭面的主體怎麼樣?”
“甚好甚好,雯兒說什麼都好,哈哈哈哈...”慶和帝十分寵溺,他滿意看向江翊,隻幹淨利索說了一個字:“賞!”
“謝陛下!”
“陛下。”文雯輕輕扯了扯慶和帝的袖口:“此珠雯兒甚是喜愛,想來江大人尋到此寶也不容易,雯兒想敬江大人一杯,以表謝意。”
江翊連忙開口:“微臣不敢!這是人臣分内之事,豈敢讓泠皇貴妃娘娘敬謝!”
文雯癟起了小嘴,大眼睛滿是懇請:“陛下...”
“诶呀我說你這小子死闆你老師還不承認,雯兒也是善良禮待,知道你尋來珠子不容易,你就跟雯兒喝一杯,好讓她心裡踏實!”
慶和帝這句話,連帶着老老實實坐在下面的蕭祎一起說道了,江翊瞄向蕭祎,露出難為情的神色。
蕭祎朝他搖頭,神色不明。
慶和帝覺得好玩,語氣變得強硬:“你看他做什麼?朕讓你喝你就喝!”
皇命難違,江翊隻好接過太監端過來的酒杯,同文雯一起一飲而盡。
李世嘴角露出一抹不易被察覺的笑意,不過他很快壓了下去。速度很快,焦房源未曾看真切,這時旁邊有官員敬酒,他舉杯而飲。
殿内煙斜霧橫,焚椒蘭也。
皇後是個體面人,說醉酒真将自己灌了好幾杯,殿内焚香聞得她更是頭昏腦漲,眼前發暈,不用說慶和帝就看出她不勝酒力,擺擺手讓她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迎面撞到一年輕娘子,雖身着宮服卻瞧着面生,自己從未見過。
“大膽!你是何人?見到皇後娘娘還不下跪參拜!”
李蓮一愣,立馬跪地參拜:“臣拜見皇後娘娘,不慎沖撞了皇後娘娘,還望皇後娘娘恕罪!”
皇後喚她起身,細細打量眼前這個玲珑可愛的娘子,起了興趣:“你是誰家的娘子?怎麼本宮從未見過?”
李蓮恭敬道:“臣李蓮,家父乃兵部侍郎李同,臣官拜大理寺評事,是淑妃娘娘的侄女,今日得陛下應允,借泠皇貴妃娘娘生辰進宮與姑母一叙。”
“原是淑妃的小侄女。”皇後四處環視,并未看見淑妃跟前的宮人:“那你在此徘徊是迷路了嗎?要不要本宮差人送你?”
“謝皇後娘娘好意,臣并未迷路,隻是出來轉轉,欣賞宮中夜景。”
“也好,此處夜景确實美輪美奂,你可慢慢欣賞。”皇後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本宮有些醉酒,先回去歇着了。”
“恭送皇後娘娘!”
确認皇後一幫人真的離去後,李蓮整理衣裝,往夜宴方向靠去。
夜宴此刻已經到達了高潮,慶和帝見時機差不多,起身舉起酒杯:“諸位愛卿!”
歌舞絲竹戛然而止,百官起身同舉杯,等待着慶和帝的下文。
“半月前,朕做了個奇怪的夢,夢裡有個白須神仙告訴朕,若想社稷永固,天下一統,就去宮牆外第五顆柳樹下尋一位眉點朱砂白衣郎君,尊為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