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府被查封了。
禁衛軍在密道中不僅搜出了巫蠱之術,還有相馮這些年貪贓枉法的賬冊和受賄的财物。賬冊上記錄着相馮何時受賄受賄幾何,又如何買賣官位,以職權牟取私利,甚至同許孤還有生意往來。
慶和帝勃然大怒,相馮為官多年暗中撈取油水,隻要情節不甚嚴重他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唯獨同許孤有往來慶和帝無法忍受。
誰都知道許孤背後的人是反賊齊王,跟許孤攪和在一起誰知道相馮心中是否也存了什麼大逆不道的心思?
相馮下令立秋問斬,其妻妾兒女貶為奴籍,資産充盈國庫,跟相馮有關聯的官員若自行交代可從輕發落。
慶和帝随手扔開奏折,閉眼靠在龍椅上吐了一口濁氣。
這麼一收拾,朝堂幹淨多了。
“陛下,您喚臣?”
慶和帝掀起眼皮,看向來人笑出了聲:“是不是朕不喚你,你便不會來找朕?”
月祁垂眸,神情一如既往的淡漠:“陛下恕罪,天色已晚,臣原本打算明日求見。”
“你想見朕朕還不見你呢!”慶和帝起身甩着步子走到月祁面前,怒問他:“你們當真以為朕什麼都不知情嗎?若不是蕭祎跟朕保證會将相馮連根拔起,你以為朕會陪你們演戲嗎?”
“陛下眼明心亮,臣等所作所為自是一切都逃不過陛下的法眼,無非是仗着陛下的寵愛妄為罷了。”
“你也知道是仗着朕的寵愛?”慶和帝氣笑了,他負手盯着月祁:“月家小子,朕發現你這拍馬屁的功夫比你爹可強多了。”
月祁知道慶和帝隻是做做樣子生氣,他嘴角揚起淺笑:“臣,不過肺腑之言。”
“你小子還蹬鼻子上臉了是吧?罷了罷了...就當朕欠你們月家的。”
慶和帝背過身擺擺手:“回去吧。”
“臣告退。”
月祁的腳步聲逐漸遠去,慶和帝慢悠悠回到自己的工位繼續批閱奏折,身旁的大太監貼心送上一杯養神清目茶。
蟄伏多年,隐姓埋名,改容換貌,隻為一擊即中。
慶和帝輕呷一口:“這月家小子,還真是能忍啊...”
.........
月色欣然入戶,蕭若芙身着薄紗倚在露台的圍欄上,歪着腦袋望向寂靜的湖面。
湖面上白蕊荷跟白日一樣悄然綻放,并沒有像月祈說得那般發光,甚至大半的花瓣已經有了閉合的趨勢。
“小騙子。”
蕭若芙悄聲嘟囔,她偷偷瞄了一眼隔壁空蕩的露台,裝作不經意間往隔壁挪動豎起耳朵,沒有任何動靜。
很好,他還沒回來。
蕭若芙又等了一會,實在忍不住打了個哈欠,起身就要離去,餘光瞥見湖面上這時閃爍起了星星點點。
她趴在圍欄上定睛一看,原是不知道從哪成群結伴飛來的螢火蟲繞着白蕊荷起舞翩飛,放縱嬉鬧,乍一看就像荷花自己發光一樣。
原來他說得發光是這個意思。
蕭若芙不好意思吐了吐舌尖,她的視線随着其中一隻螢火蟲飛行軌迹,從花蕊來到了一葉孤舟。
這麼晚了誰在那?蕭若芙為了看清此人,特意換了個視角。
孤舟随湖水波紋飄過圍欄的遮掩露出全貌,一白衣男子獨枕對月自飲,他猛灌了幾口随手将酒壺扔到一旁,就那麼對着皓月發呆。
許是他的穿着與白蕊荷太過相似,有不少螢火蟲将他誤認百荷,輕飄飄落在他身上各處,有隻膽大的抖着翅膀落在了他的指尖。
月祈擡起手繞着圈打量那隻螢火蟲,後手指輕晃,它又撲閃着飛走了。
螢火星光迷人眼,月祈從萬千星光的空隙中對上了少女好奇的星眸,她斜倚高樓,輕紗翩跹,仿佛不谙世事的仙境精靈。
月祈眼前恍惚了一瞬。
兩人視線短暫交織在一起後又同時分開,月祈壓下心口的悸動,再次擡眸望向圍欄,然而留給他的隻有半截紗裙。
月祈自嘲一笑,本想再飲片刻,卻發現酒水已經見底,他歎了口氣,握起紅棹準備返樓,臨近樓底才發現少女站在湖邊微微喘着氣,似是在等他。
見月祈折回,蕭若芙咬牙抛開道德素質,咧開嘴大笑:“哈哈哈哈看來月祈你的心情好像不太好啊?不關沒關系,我的心情很好哈哈哈…”
怎麼樣這個表情這個語氣夠賤了吧?
這可她是跟她師父學得!不說十足十,那至少也有個七八分。
月祈緩步來到她身前,雖帶着滿身的酒氣,但還是揚起禮貌的微笑:“今天是我父母的祭日。”
“......”
滋着大牙樂的蕭若芙瞬間垮了整張臉,她滿臉懊悔,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對…對不起啊,我不知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沒關系,你本來也不知情。天色已晚,早些休息吧。”
望着月祈那孤零零消失在黑暗中的身影,蕭若芙真恨不得抽自己幾巴掌。
是讓人家讨厭你不是你去捅人家心窩子啊!
蕭若芙,你太沒有人性了!
蕭若芙皺着小臉匆匆回到房間,她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滿腦子都是今晚自己的言行無狀。
“不行,不能就這樣子睡覺。”
蕭若芙掀開被子飛速跑到書案寫寫畫畫,最後蹑手蹑腳将紙條塞進隔壁的房間。
“好了,這下能睡個安穩覺了。”
她十分滿意自己的道歉信,步伐輕快回了房子。
月祈靠坐在門邊,仰頭一下一下灌着酒水,忽覺掌心瘙癢,好像有什麼東西被人塞進來,撚起一看是張寫了東西的紙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