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讷回過神,低歎道:“裘智究竟什麼個來路啊。”
周讷本來以為來了個幫手,現在看來沒準是個麻煩啊。
黃師爺苦笑一聲,好言勸道:“咱們一時半會摸不準裘縣丞的來路,先順着他來吧。”
裘智想到明天總算不用坐衙了,不由心情大好,哼着小曲回了金家。他一來一回,花了一個多小時,朱永賢才畫好臉部輪廓。
裘智看男友辛苦了半天,讨好道:“累不累啊,肩膀酸不酸,渴不渴,想吃點什麼嗎?”
朱永賢見裘智關心自己,心裡就像喝了蜜一樣甜,哪舍得讓愛人伺候自己。
朱永賢連連搖頭:“都不用,你去忙你的吧,我這有白承奉他們。”
裘智點點頭:“我四處去逛逛,上次來黑燈瞎火的,沒仔細看。”
裘智十分好奇,金老爺作為宛平縣第一暴發戶,他的審美究竟如何。
金家占地面積頗大,又沒人給裘智帶路,不一會他就迷路了,不知怎麼就走到了書房。
裘智想着來都來了,進去看看有什麼閑書,打發下時間。一進書房,就見金佑謙在屋裡看書。
金佑謙見到裘智忙起身行禮。
裘智看他正在看論語,笑問道:“可是在準備今年的鄉試?”
鄉試曆來在子、 午、卯、酉年的八月舉行 ,今年正好是甲子年。
金佑謙微微一怔,挑眉道:“我父親剛剛去世,我要守孝三年,不能參加科舉。”
裘智這才想起來,孝期不能赴試,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自嘲一笑:“我記性不好,嘿嘿。”
金佑謙性格溫和,不以為意,有些失落地搖搖頭,道:“無所謂,反正考不上。”
裘智不免好奇,追問道:“還沒考呢,怎麼就知道考不上啊?”
金佑謙用手摩挲着書本,淡淡道:“學堂裡的老師說,我叫金佑謙,諧音金有錢。又是金又是錢的,太過市儈,恐怕入不了主考官的眼。”
裘智雖然是走後門的榜眼,但該考的一個不落,全都考了一遍,對科舉制度頗為了解,疑惑道:“考卷由彌封官糊名,謄錄官抄寫,誰會知道考生叫什麼?”
金佑謙搖頭道:“等揭開彌封的時候,就看到名字了,主考官自然會把我刷下去。”
前朝有過先例,有個考生名叫孫日恭(注1.),本是狀元之才,隻因日恭為暴,犯了皇帝的忌諱,便給改成了榜眼。孫日恭痛失第一名,此後也無出頭之日,碌碌無為過完一生。
從此開科取士,考官們便會審核考生的名字,确認沒有問題才會錄取。
裘智知道這個典故,脫口而出,:“那你改個名字呗。”
金佑謙從沒想過還可以改名字,聽了裘智的話猶如醍醐灌頂,不覺呆住了,過了半晌才回過神。
金佑謙激動地手舞足蹈,道:“确實如此,我怎麼這麼笨,之前都沒想到,改名字就好了。”又對裘智連連道謝。
朱永賢畫了一上午隻畫好了輪廓,打算下午繼續。裘智感覺要按朱永賢這麼精細的畫下去,估計沒個兩三天畫不完,剛想和他說不用那麼細緻。
朱永賢似乎知道裘智想說什麼,截住裘智的話頭:“我已經記下了金夫人的樣貌特征,輪廓也畫了出來,不需要再來金府了。不過慢工出細活,估計兩天能畫完。”
裘智轉念一想,自己一個外行,不好指揮朱永賢這個内行,反正破案的時間還十分充裕。
朱永賢收拾好工具,打算和裘智回家吃飯。
二人一出金府就見駱典膳,朱永賢奇道:“你怎麼來了。”
駱典膳見到主子,屁颠屁颠地跑上前,獻寶似的,趴在朱永賢耳邊道:“方才宮裡來人了,送了十顆荔枝。我想着二爺喜歡荔枝,又快到飯點了,就過來請您回府用膳,順便嘗嘗荔枝。”
王府裡的下人雖不喜歡裘智,但奈何王府裡裘智說話最管用,讨好裘智是他們升官發财的法寶。
裘智站在朱永賢邊上,聽到荔枝二字,不由眼睛一亮。他上輩子最喜歡熱帶水果,芒果、荔枝、火龍果之類的。
可惜到了衛朝,物流不發達,想吃口荔枝都不容易。靠着朱永賢才能每年嘗個味,哪像現代可以随便吃。
裘智和郝捕頭匆匆打了個招呼,就立刻上了馬車,迫不及待趕回家吃荔枝。
裘智中午吃了碳水又吃了荔枝,下午上班就開始犯困,不停地打哈欠。好在宛平縣民風淳樸,惡性案件不多,所以裘智這邊不算忙,不似程主簿那邊,整天忙到腳打腦後勺。
裘智趴在案桌上打起了盹,朱永賢看愛人睡得香甜,忍不住嘴角往上揚了揚。
翌日天還沒亮,裘智就從床上爬了起來,一邊打着哈欠,一邊暗道:想當好官确實不容易。
廣聞本來想一起去,但裘智怕自己出差,喬師爺一個人在衙署裡,整出什麼幺蛾子來。就留下廣聞,讓他天天去縣丞衙看着喬師爺。
朱永賢覺得隻要自己在,肯定是自己照顧裘智,廣聞跟着隻會和自己搶伺候裘智的權利,如今知道廣聞不去,心想:算他有眼色,年底多給他發個紅包。
小吏們本來每天卯初一刻(05:15)就要到衙署裡點卯,秦、王二人倒不覺得起床困難。他們倆不敢讓上官等自己,差一刻卯時就來到了西門附近等候。
裘智頗有時間觀念,赴約隻會提前,從不遲到。二人沒等一會,就見裘智騎馬而來,旁邊跟着他的師兄,後面帶了七八名護衛,各個腰胯寶刀,好不俊雅。
這幾日縣丞衙裡衆人已經搞清楚裘智的來曆,知他家世不顯,不過是會讀書而已,這些人八成是陳安樂的手下。
二人對視一眼,暗道:陳爺什麼來曆,這麼有錢。
這年代沒有GPS,隻能靠羅盤,地圖,以及向路人問路,來判斷行進路線是否正确。幾人走走停停,找到了柳管家的老家大石村。
大石村就如柳管家說的一樣,窮的隻剩石頭了。村民家裡沒什麼值錢的東西值得人惦記,白天隻要家中有人,多半會敞着門。
衆人進到村子裡,紛紛下馬。裘智牽着馬走了一會,看到一個老大爺在院子裡掃地。
裘智走上前,敲敲虛掩的門,道:“大爺您好,我是從别的縣來的,和您打聽點事啊。”
大爺見裘智容貌俊俏,衣着整潔,說話又十分客氣,忙迎了進來。
裘智怕烏泱泱的一堆人進門,吓着大爺,便讓衆人在外邊等候,自己帶個書吏進去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