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瓶毒藥。
還有一卷白绫。
“喜歡嗎?”
對面的人同樣一身紅色婚服,領口半開,蒼白的手指撐着太陽穴,歪着頭,笑着對甄棠說道:
“挑一個。”
他是瘋了嗎?
甄棠指尖冰冷,捏着緞布的一角僵在原地,不可思議地看向對面那人。
料到他性子孤僻疏冷,自己與他身份地位有不可逾越的鴻溝,或許不好相處,所以她并未奢望成婚後真的恩愛。
但甄棠從未想到,成婚第一晚,她的“夫君”竟然讓她自戕?
還貼心地為她準備了三種方式。
目光掠過覆在腕子上赤紅婚服的袖邊,甄棠周身漸生寒意。
他今晚病發,體内又有毒蠱,不知道會做出什麼神志不清的舉動。
萬一他腦子不清醒,用這柄匕首将她殺死在樓中,以他的和那個娘娘的身份,誰能為敲鼓鳴冤?
父親和母親嗎?
壓根不可能。
他們必然會用此事換取最大利益,從而妄圖重振甄家。
甄棠穩住神思,翊王能在今晚将這三種東西備好,一定早就有此打算,即便甄棠今晚不見他,明日不見他,難道還能一直躲着不見?
所以,她遲早要面對眼前的局面。
赤紅色的緞布隻掀開一半,托盤中帶着三件東西已盡數顯露,甄棠捏着邊角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手指微微用力,将緞布徹底揭開。
“殿下究竟何意?”
甄棠重新坐直,雙手放回膝上,擡眸看向坐在小榻中一身淡漠之人,紅唇輕啟:“雖然已到京城三個月,但妾身今晚才初見殿下,不知哪裡觸怒了殿下,竟惹來如此殺身之禍。”
景昭辰仍保持着方才的姿勢,歪着腦袋,肘部撐在小榻的扶手上,修長的手指緩慢地在太陽穴位置輕點。
一雙眸子深若寒潭,映着燭火的幽光,靜靜地聽着甄棠向他質問。
須臾後,他的眼中突然浮現一絲冰冷的笑意:
“送你去個好地方。”
什麼好地方?
黃泉路也算好地方嗎?
他究竟是真瘋了還是在假裝?
甄棠攏在袖中的手指緩緩收緊,将心中寒意壓下幾分,輕聲道:“妾身不懂,殿下不妨直言。”
景昭辰嗓音虛弱,但似乎饒有興趣:
“本王好奇,你應了母後什麼好處,竟心甘情願為一個将死之人沖喜,不怕今日紅燭帳暖,明日便一起陪葬嗎?”
他雖眼中帶笑,卻并無任何歡喜的模樣,反倒令人心中生出一層層寒意。
甄棠從他的問題中察覺出一絲異樣,他竟然不知那個娘娘與父親達成何種約定?這種隐蔽的内情,那個娘娘必然會瞞着甄棠,隻是甄棠沒有料到,她為何要瞞着眼前這個病秧子翊王?
他們不應當是母子嗎?
還是此人隻是在詐她,想要試探出來什麼。
甄棠緩了下氣息,這間密室如同一個密封極好的籠子,将她與他牢牢困在籠子中。
“怕,當然怕,可妾身若說自己并未從娘娘那裡獲得好處,殿下會信嗎?”
甄棠回轉視線,輕聲回答,耳垂上的紅寶石墜子微微搖晃,影子落在她白皙的脖頸上,折出璀璨的光芒。
小榻中的人似乎早有預料,目光淡淡,仍舊一動不動。
“三個月前,父親将妾身喚去書房見了幾個京城的人,言辭之間提到妾身的生辰八字與命格,三日後,妾身便被父親送上了前往京城的馬車。”
“直到京城才知曉,妾身的生辰八字與命格和王爺相符,而嫁與王爺,不過是為了給王爺沖喜。”
四周一片寂靜,隻能聽到甄棠柔聲說着:“若當真有什麼好處,也一定由娘娘和妾身父親商議,妾身在京城别院中隻見過娘娘一面,隻知曉要嫁的人是翊王殿下,其餘一概不知。”
她說完,靜靜地跪坐在軟墊上。
小榻上的人輕點太陽穴的指尖停了下來,那雙鳳眸微微眯起,棱角分明的下颌悄然收緊。
片刻後,那人幽幽開口:
“你竟不知本王是誰?”
“妾身的确不知。”
那人仿佛聽到什麼極好笑的事情,嗤地笑出了聲,眼睛唇角皆泛起莫名的笑意。
他收回撐着太陽穴的手指,微微傾過身子,向甄棠靠近,似乎要将她的模樣刻進自己腦海中。
中藥清苦的氣息幽然襲來,将甄棠與他籠罩在一起,距離極近,近到二人之間不到半尺,她看到他蒼白的胸膛從婚衣領口露.出來,喉結上下滑.動幾番,暗啞聲音響起:
“景昭辰。”
“啊?什麼?”甄棠神思有些慌亂。
“本王的名諱。”那人看到她眼中的慌亂,重新倚着小榻坐回,似笑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