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覺得，自己似乎在哪裡見過這姑娘。

想不起來。

四目相望，似是心願已了，姑娘突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語氣苦澀又心酸。

“原來，你真的很讨厭我。”

“對不起，程曲。我喜歡你。真的。好喜歡你。”

喜歡……她？

糜爛遍地的環境，驚悚至極的告白。

如此駭人聽聞，岑夏傻了，沈昭驚了，周圍一片的警方人員全都呆了，而程曲、悟了。

一聲喜歡，是那樣的熟悉，喚醒了屬于原主的記憶碎片。

原來……棺材裡的這個姑娘，是許琪。

原來，原主會屏蔽關于許琪的記憶是因為，之前，她早就跟原主告白過。但……

“程曲，我喜歡你。”

“你惡不惡心！你是女生我也是女生，你居然說喜歡我！？許琪你有病吧！”

“我……對不起。”

“你别碰我，真惡心。你到底怎麼想的，該不會節目組安排我們一間房是你……你好龌龊啊！算了，你離我遠點，我不想看到你。”

嫌惡、鄙夷的眼神，是從前程曲對許琪的回應，而那次的告白，讓完全接受不了同愛的程曲做了好幾天噩夢，之後醒來，對許琪更是厭惡。

所以，原主死亡，她的魂散去之後，對許琪的記憶，又碎、又屏蔽難尋。

不過，就算原主的記憶是完全的，程曲估計也認不出許琪。

世人識人大多通過外貌、聲音之類，然程曲識人，望的是氣。

第一次見到許琪，是在醫院。那時的她氣息矛盾至極，一半純白、一半至黑。

而後第二次見，是在剛剛燒烤後的那通電話記憶裡。那時的她氣息正常，除去有些黴運在身，别的毫無異樣。

至于第三次，也就是現在棺材裡見她，通身之氣飄渺無存，已然半死。

三次見面，三種截然不同的氣息，再加上程曲無甚在意，所以……沒認出來。

“咳、咳。”

咳嗽聲響，沉悶如年邁垂暮的老人，一咳一口血。

許琪在棺材裡撐坐起來，她似乎還想說些什麼，然而那圓如炸彈的肚子猛地一脹，面色慘白。

“啊！———”

肚子裡孕育的木靈之氣吸足了生氣，然而，除了那六具養料之外，再無别的補充，如此，勢必反噬。

果然，‘砰’一聲，瞬間，許琪的肚子竟是整個炸了開！

皮肉翻飛，鮮血、碎肉揉在一起濺了滿天。岑夏的臉上染了血，沈昭的眼裡滴了血，吓傻了現場一片。

“啊！”

“卧槽這他媽啥呀！”

“炸了，炸了！肚子炸了！”

驚慌失措的驚呼聲中，輕歎一聲，程曲往前，站到了棺材旁邊。

時間到了。許琪，活不了。

然而……右手起咒，她捏了一術屏蔽咒打入許琪額心，避開她身上炸裂的痛楚。

活不了，卻還是可以讓她，不要那麼疼。

指尖輕觸肌膚，手下那人，卻是哭得更兇了。

許琪的嘴唇皲裂發白，她似乎是想伸手握她，但又瑟縮着收了回去。

“程曲，對不起。對不起。”

聲聲歉意，是為那聲吓到原主的告白，然而……許琪之所以會不顧原主心情向她告白，是當時的她就已經知道自己必死無疑。

那場飯局，那場許琪故意撒酒救下原主的飯局，最後，是她代替原主被拖到了朲毓國際，也就是這裡，種下陣眼木靈。

木靈入體，許琪已然成了空殼容器，由不得她生亦由不得她死。隻能，如此。

但她從沒想過傷害程曲。哪怕是知道自己會死。

她喜歡她。

她愛她。

程曲不懂。但心口有些疼。

隻剩下最後一口氣，許琪想的，滿是程曲：“程曲，可不可以，原諒我。”

一聲，擡眸。

然而，看着斜靠在棺材中奄奄一息的憔悴姑娘；看着她那雙又喜又悲隐忍愛意的眼睛；看着她那滿目隻有自己的瞳孔……程曲垂下眸，蜷了指尖。

她不是原主，她沒有辦法替原主承應因果。

但……

眼眸輕擡，第一次，程曲笑得淡極、柔極。

她上前彎下身子，伸手，将棺材裡滿身血污的姑娘摟進了懷裡。

一下一下，她輕輕拍撫着她的後背，就像是在哄鬧脾氣的伴侶，滿滿柔情。

清音淡淡，卻是帶着笑意：“睡吧。”

“會是一個美夢的。”

‘滴’

懷中人合了眼，淚光從她面上滾了下來，滴落在肩。很燙。

許琪，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