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之瞥了眼身旁仰頭望着他的劉槿熙,匆忙避開目光道:“程大家,帶路。”
見慣了兩人鬥嘴,難得看見高冷沈大人乖乖聽着公主殿下吩咐的模樣,曾青偷笑得身子顫動,眼見沈淮之欲有回頭瞪他之意,趕忙大聲應道:“是!”
依舊是清一色的瓦房,木門已經破舊,發黴的木闆上有個小洞,半蹲下來可以瞧見裡邊的情景。
曾青走在前頭,他擡手輕敲木門,木門受到沖擊頓時開始顫動,仿佛随時都能倒下。
曾青正欲擡手扶着木門,卻聞“咯吱”一聲木門被人打開了。
門後是一張耷拉着的陰沉黝黑的臉,臉上以及脖頸處有幾處淤青,雙目無神,半耷拉着的眼皮随着上移的眼珠艱難地擡高一點,又似乎沒有擡高,以至于幾人隻能瞧見他的半個瞳孔。
“什麼事。”
低沉的聲音将幾人從驚訝中拉了回來。
好像是一個沒有情感的木頭,劉槿熙情不自禁後退兩步,那人覺察她的舉動隻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并無過多波動,似乎是早已習慣這樣被人對待。
“我們是官府來的。”曾青深吸了口氣,從腰間掏出大理寺的令牌放在他眼前,“關于郭老五被殺一案,我們想要和你了解些事。”
“進來吧。”程大悶聲将門拉開更大,幾人終于看清了他全部的模樣。
駝背含胸,一身補丁的灰黑色衣裳,淩亂的長發胡亂用白色的步條紮在一起,瓦房的屋檐上亦是挂着白布條。
院子很小,院裡堆放着一簍簍白菜,院裡還拉起兩條麻繩用來晾曬衣物,瓦房由青石堆砌而成,方桌缺了一角,屋内擺着兩張狹小的床,雖然簡陋卻也十分整潔。
“請坐。”程大低着頭提起水壺在僅有的兩個缺口的杯子上倒滿水,放在桌上。
“多謝。”沈淮之擡手示意他也坐下,他并未有過多的說辭,默默地順着沈淮之的意思坐了下來,不過依舊是低垂着頭。
劉槿熙坐在沈淮之身側,曾青在旁邊候着,周回帶着其餘捕快在院裡查看。
“節哀。”
程大依然低着頭:“多謝。”
“你臉上的傷?”
“哦。”他緊張地握緊拳頭蓋住脖頸的位置,“習慣了。”
“何人如此?何不報官?”沈淮之将目光移到程大那雙躲閃的眼睛上。
“我也不知道,大家都這樣。”程大低着頭重複方才的話,“習慣了。”
沈淮之掃視了眼左側堆放着的兩張小床,開門見山道:“你恨郭老五嗎?”
“沒有人不恨他。”語氣毫無起伏。
“有人看到過郭老五欺負你弟弟。”
沈淮之停頓了良久,見他低着頭默不作聲,隻好繼續試探道:“所以你想殺了他。”
程大終于擡起頭,深黑色的瞳孔幽幽地注視着眼前面不改色的男子,仿佛是有了些怒氣:“對。”
簡潔的回答反倒讓沈淮之不知所措,對?
“人是你殺的?”他再次确定。
“不是。”
他懂了,這人隻回答他問的問題,此外并無過多解釋,真真是個怪人。
“你昨夜在什麼地方?”
“幫隔壁王奶奶擇菜。”
曾青會意,随即走出去将所謂的王奶奶請了進來,原來就是早上闖入郭老五家的那老婦。
“民婦拜見大人。”老婦疑惑地看了眼沈淮之,轉頭掃視了眼院裡的捕快,恭恭敬敬地拱手道。
“王奶奶,昨夜可是他在幫你擇菜?”
“是,是。”王奶奶連連點頭,生怕招惹官府的懷疑。
“一直到什麼時辰?”
老婦擡頭盯着房頂看了許久,若有所思道:“我也不記得了,隻記得夜很深了,便讓他回去歇息。”
“也就是并沒有人能給你證明?”目光重新移回程大身上,多了幾分淩厲。
程大沉默不語,忽而一陣冷風,他顫抖着聳了聳肩。
“不是的,我後來看到他進屋了。”
“進屋了也可以再出來吧。”
老婦無言,曾青見狀連忙把老婦帶出去了。
“你後來到底做什麼了?”沈淮之一章拍在木桌上,驚得程大害怕地站起身,手足無措地望着他,而後雙臂垂放在腹前,兩隻肩膀幾乎要靠在一起。
出乎常人的舉動隐隐約約帶給沈淮之一絲不安,他緩了聲:“你别害怕,我們隻是例行調查,希望你能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