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是如此了,此前隻道她貌若無鹽、醜态逆目,孰料這為人做派竟也如此下作不堪,奇哉奇哉!”
“這有何奇,貌醜心陋,何嘗不是表裡如一。”
“還不速速離去,平白污了這學堂,叫人嘔得書都念不下去了。”
“無鹽女,貌若無鹽,書中所述今日倒是親見了,誠不欺我。”
“......”
“你們在做什麼?” 學堂内一垂髫稚子正緩步跺出。
翠蘿應聲望去,見來人竟是那日她所救下的稚童,不由怔住了。
“不過同她閑叙幾句罷了。” 方才最先出言之人壓住語鋒低聲答道。
“姑娘曾于我有救命之恩,還望師兄們禮待于她。”
“既是箬岩師弟的救命恩人,師兄們自是應禮待一二。” 那人虛虛揖了一禮,目送箬岩與翠蘿一道出了書院。
“小小稚童,不過仗着家中勢大,竟敢如此不敬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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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日下學,堂中一學子三兩步攔住翠蘿去路,自懷中取出一面雕花銅鏡後龌聲同她道:“此物可觀儀容,今日贈汝,以觀一二。”
翠蘿聽罷仍自駐于原處不動,那人不耐,近前強自将銅鏡塞入她手中,複又強行隔着衣袍袖擺執起她握着銅鏡的手,“瞧瞧,你便生得此般樣貌,如何,是不是自己瞧了也覺惶恐啊?”
侃笑間,身後又步來數位學子,其間一人嗤笑道:“區區一枚照面鏡何以照得全她周身,真該讓她自己也瞧瞧她平日裡行路時的神态。”
“吾等平生所見閨秀無不貴态芳妍,一颦一笑皆自美若臨世仙,她又是何物,竟得幸日日入吾等貴眼。”
此般言辭十回至此翠蘿能聞得九回。
不出兩月光景,那幾人複又趁着翠蘿前來送菜蔬之際攔下了她,污言穢語如常,隻這一回,更是難以入耳。
幾人輪番傒落她身貌時,不知何人始先啟了下流之語,爾後淫辭不絕,辱得翠蘿脹紅了面目,不住落下淚來。
“美人垂的方是淚,你這淌的是何等污物?”
“師兄們慎言!” 箬岩不知何時立于幾人身後,兀自沉聲道。
幾人見他前來,暗自失趣,也便一哄而散。
“翠蘿姐姐,箬岩送你歸家。” 箬岩言罷探手攥住了翠蘿一指輕輕晃了晃,意圖驅散她心間的不快。
翌日書院不講課,箬岩便借此将那幾位學子平日裡對翠蘿的言行告知于師長及雙親,得閑在家的幾人不免訓受了家法,爾後去學堂之際亦被先生們罰着抄了書,又被迫同翠蘿緻了歉才算罷休。
面上看似過去了,可嬌養慣了的人何以受得了此等氣,幾人合計一番,又有了新的謀劃。
半月後又值翠蘿前來,幾人紛紛上前與她推心置腹說了好些話,又是緻歉,又是緻悔。
“翠蘿姑娘,若你此番不計前嫌,吾等可将畢生所學一一授于你。”
“然!想必姑娘早已知曉,書院從不收女學子,姑娘若想有所學,吾等皆願傾囊相授!”
“若是姑娘仍心有疑慮,不如自即日起,吾等便于書院外的梧桐樹下為姑娘講學,也算贖錯一二。”
“姑娘便應下吧,莫要讓吾等心負此愧惶惶終生。”
翠蘿聽罷亦不忍,遂暫且應下了。
往後十數日,幾人都如約至梧桐樹下為她講學授課,每逢猶惑,悉皆細細反複道與她知。
那時翠蘿便想,書中所言非虛,果是人之初、性本善。
這日下學後,翠蘿如往常般在梧桐樹下候着幾人,會面時為首一人歉疚地同她道:“翠蘿姑娘,今日午間吾等受了先生的訓誡。”
“為何?” 翠蘿不明。
“先生昨日瞧見了吾等為你講學,一忿吾等己身尚未學成便先賣弄學識恐誤了人;二怒吾等竟将書院所學授與一女子。”
見翠蘿聞言垂首不語,那人複而疾言道:“不過翠蘿姑娘莫要憂心,吾等乃是讀書人,雖尚未有所成,卻也知一諾千金之理,故而吾等議定将講學之地換作城郊廟堂後的那方空地,不知姑娘可還願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