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是我自己的選擇。”
“不,不是的......” 一語未盡,他便梗住了聲息,再抒不盡心中意。
“此前種種,皆是我甘願所為,出自我心,而非你意,所得之果自當同你無幹。若言不平,亦是天道無禮之過,從來便不是你的錯,此後也莫再平白攬下本就不屬于你的因果。化形不易,來這人世一趟,自去體悟漠北的沙風、江南的春花、深海的巨浪、山澤的幽寂罷,去過屬于你自己的生活。自此,你隻是江鶴眠......”
“隻是......江鶴眠嗎......”
喃喃間,道心重撥正,靈芒黯複盛。
話音方落,便見江鶴眠撐劍起身,爾後一步、一步緩頓卻又無比鄭重地行至同她并肩而立之處。
将将站定之際,自她發間拂來熟悉的霜雪之氣,在無人窺見的角落裡,江鶴眠悄悄屈指挽留了片刻揚起複又垂落的發絲。
“還記得它嗎?” 言辭間一枚月牙形凝珠自她掌心浮現。
“這是......清平山莊事了之後,将軍夫人所贈的凝珠?”
“不錯。”
“山中怨魂輪回之路已被斬斷,未□□竄世間傷人性命,此間便是最好的歸宿。”
言罷,冰藍雪光始自托着這枚凝珠淩空升至群峰之巅,在靈力同符陣的催動下漸次形成一道渦漩,繼而将此間鬼物同那怨戾之氣悉數經此淨化後納入珠内。
望着重新落入掌心的凝珠,靈音再度響起:“媸漓,餘下這隻精魅,是你的了。”
仍自怔愣在原處的媸漓聞罷雀躍着飛身至與那精魅齊平處,“主人說你是我的了,上次主人贈我的鬼王珠還未吸收殆盡呢,此番正好拿你練手啦。”
“你......你要做什麼......”
“這首先呢,人要臉樹要皮,你今次披着身同我主人一般的皮囊,我如何瞧得慣呢?”
尾音方息,便見媸漓擡掌化出一枚桃花刃,刃身擊出的刹那,靈指翻飛着結出一道符印将那精魅淩空縛住。花刃旋舞至它周身各處,将将回至媸漓掌間時,但見那精魅竟活脫脫剝落下一身糊着血肉的皮囊來。
瞧此景象,媸漓艱澀地做了個吞咽的動作,爾後為難地回身望向那人赧然道:“主人......這......也太......我吃不下去......”
“既說了是你的,便由着你處置。”
“好!” 媸漓應罷複又面向那精魅,隻見袖擺輕拂間,兩道花流始自朝着它旋去,待得瓣蕊一一貼附于其身周之後,媸漓方始仰首借着同瓣蕊間的感應将那精魅的元氣納入自己體内。
待得事了,媸漓望着失卻意識倒在江鶴眠懷中的容與同他們身後不遠處瞠目結舌的蔺聞思,隻得先行朝着一衆人而去。
随着響指聲起,蔺聞思同其身畔兩位試煉者立時失去了意識。
“他們這是......” 将将從神思混沌間回過智來的容鸢惑疑道。
“隻是讓他們睡一覺,醒來後便不會再記得方才所見之事了。”
“......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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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光漸明之際,蔺聞思始自醒來。
“我這是怎麼了,好好的為何突然睡過去了?好生奇怪。诶,他們同我一樣嗎?”
一面起身一面喃喃自語的蔺聞思甫一瞧見不遠處仍自昏睡的二人,心間頓然生疑。
“方才結界再度被震碎,媸漓庇護不及,方讓你們三人被攝了魂去。不過好在終是收服了它,你們也便沒事啦。” 見她眸間閃過疑光,容鸢狀若後怕之樣答道。
“如此......” 結界又碎了一次嗎,何故記不得呢,掩下心頭疑慮,蔺聞思隻作了然貌,可她神色間一閃而逝的探究之态卻仍是未能逃過容與的眼睛。
“眼下要不了多久便要身入第八道試煉了,不知道還有何等既麻煩又要命之事在等着我們呢。” 容鸢一面說着一面挪坐至容與身後同江鶴眠一道替她支着仍自孱弱的身軀。
“你們可有聞到樓中彌散着一絲不甚清明,亦或說是時有時無的血腥氣?” 久久未再開口的江鶴眠陡然出聲詢道。
一行人聞罷,始自細嗅着樓室内的氣息,卻無能覺出此間有甚異處。
“許是我恍神聞岔了......” 江鶴眠語罷垂下眼簾不再出聲,一行人亦自收回探尋的目光,唯有容與同沈清遙二人慎而重之地将他方才所言放在了心上。
各懷心思間,樓光明複黯。
再度睜眸時,一行人見已至鄉間農戶近畔。
原欲上前打聽一番,不料那懸垂着挂挂紅椒的門頭裡,一隊執甲披銳的兵士始自拖着一個約莫十二三歲的孩子朝着院外行去。
“官爺,官爺,您行行好!求您放過我的孫子,他今歲才十之又二啊,他還這麼小,使不得啊使不得啊!我的兒子已經去了,這孫子斷斷是使不得了啊!” 一鬓發花白的老妪自裡間追出,膝行至為首的兵士眼前。
那兵士冷睇了她一眼,擡腳将她狠狠踹至一旁,爾後拂袖離去。
“什麼人?” 眉目輕瞟間,那人見不遠處立着一行衣飾不俗之人,旋即擡步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