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面前，林郁慢悠悠靠近，原本白淨的手上沾着他的血，那些血水又順着漂亮的指尖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已經求過繞了，但顯然面前的魔頭就是沖着殺他來的，說什麼都無用。

于是洛執心一橫，也再顧不得什麼靈器，直接發動了仙盟穿雲箭。

穿雲箭是用作仙盟内部緊急呼叫同僚的，一經發出，所有收到消息的仙盟成員必須停下手中正在進行的任務前來支援。

想着已經有人在支援的路上了，隻要再拖延片刻，就可以活。

神識中出現了盟主的身影，洛執更是高興，當即也不顧現在情況，狂道：“你完——”

然而話音未落，他的身體就爆成一團血霧。

李樂君打不過秋柯，但也僅僅是打不過秋柯，殺一個化神隻是心念之間的事。

林郁冷眼看着，發問道：“這麼急，怕他洩露什麼東西給我？”

李樂君自知理虧，“當然不是，是他不遵命令行動，已是死罪。”

“哦？”林郁斜斜挑起一邊嘴角，冷笑道：“什麼命令，與我有關嗎？說來聽聽。”

李樂君不敢直視他的面容。

“不想說就算了，”林郁懶得等他處理自己的心緒，也沒預期從他身上能獲得什麼關鍵情報，當即準備離開。

被李樂君拉住了。

血液從林郁手上渡到李樂君手上，粘稠的觸感讓他想起了些不好的事，李樂君道：“隐瞞你是我的錯，之後任你懲罰，但仙盟的人馬上就要來了，你先和我離開。”

洛執死前已經發出了穿雲箭，仙盟衆人趕來隻是時間問題，而林郁的臉不能被他們看到。

林郁冷眼看他，“來了又如何，我會怕嗎？”

看來今日和李樂君之間注定沒有一個輕松的結局了。

林郁召出浩瀚煙海閣，抽出靈力，打算直接動手。

李樂君心中記挂着秋柯的囑咐，加之實在憂心即将到來的仙盟衆人，情緒上頭，理智全失，幾乎是逼問道：“這後山你就非去不可嗎！”

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可已經說了出來就沒有反悔的機會，李樂君隻能軟下語氣，“後山上曾經有修者落腳，不知道有什麼危險的東西布置，我們不要貿然上山，可以嗎？”

聽聞這話，林郁更是冷笑出聲，“後山的修者不就是我嗎？我回去看看曾經待過的地方，不過分吧。”

李樂君驚道：“你知曉了？！”

林郁不耐煩道：“我不是個傻子。”

秋柯莫名其妙的容忍、李樂君不明緣由的親近、那股可以被自己輕松調用的靈力……

樁樁件件擺在他面前，從來就不容得他否認。

後山必定是有什麼讓秋柯與李樂君都忌憚的東西，那東西大概率與自己有關，而且還并非正向的相關。

可那又如何，這後山他必須去，去見見那個傳說中所謂的龍神。

心随念動，靈力化刃，看似由霧氣凝結的劍刃鋒利無比，還未斬下時便能感覺到那細微卻尖銳的冷意。

他心中憋着一團火，耳邊嘈雜的聲音在他使用靈力後聲音更大了些，吵得人極為煩躁。

李樂君狼狽收手，袖子上被留下了一條長長的劃痕。

就這麼電光火石間，看着林郁冷淡的神情，李樂君不可避免地回憶起千年前。

“什麼都留不下你嗎？”李樂君幾乎是哀求道：“那條老路你可以選擇不走的。”

“哦，”林郁油鹽不進，“我也可以選擇繼續走。”

李樂君哭訴歸哭訴，召出武器的動作毫不猶豫，“可是你現在打不過我。”

這是打算來硬的了。

确實如他所言。

雖然林郁可以動用浩瀚煙海閣中的靈力，但是他目前到底是凡人之軀，在修仙界亂殺沒什麼問題，和李樂君打還是太勉強了。

卻并非沒有辦法。

林郁橫劍于自己頸上。

他面色如常，看起來坦坦蕩蕩，濃密的眼睫被血沾濕了一些，一縷一縷的，顯得他好像哭過似的，總算叫他冷然的神情多出幾分可以讓李樂君自欺欺人的柔軟。

李樂君逼近一步，劍刃就接近脖頸一分，不過一步就見了血。

在場的人都知道，林郁是認真的。

他從來都是這種性子。

李樂君不出所料的輸了，将武器扔開，垂首站在原地。

額發遮擋住了他的臉，今天晚上天也暗，林郁看不清他的神情。

但是抽泣聲是清晰的。

“最後一個問題，”李樂君狠狠擦了擦臉，“你到底是以什麼身份上山？”

林郁，亦或者是葉疏。

林郁回答，“我從來隻有一個身份。”

他上前替李樂君撥開亂發，指尖描摹着面前人通紅的眼角，可他手上全是血，在李樂君臉上留下了更多清晰的痕迹。

李樂君的長相很書卷氣，如果不報出名字，不會有人将他與正道魁首仙盟盟主聯系起來，現下臉上的紅痕卻平添妖異。

“如果你敢入魔，”林郁湊到他耳邊，氣聲道：“我就殺了你。”

李樂君身體一顫。

然後不等他反應，林郁轉身離去。

李樂君看着他高挑清瘦的背影，萬般言語都堵在嘴邊。

遠處已有禦劍特有的的靈光閃爍，很快這小小的青城便會聚集一大波修者，屆時他們會看見城中煉獄一般的慘狀，然後對死而複生的魔頭葉疏展開不死不休的追殺。

林郁又一次要與整個修仙界為敵。

李樂君卻下定了決心。

他跟上林郁。

“仙盟盟主不能和魔頭有牽扯。”林郁眼都不擡，提醒道。

“我自己選擇走這條路的，”李樂君笑容純粹，“當年是你帶我入道，要是沒有你，我早就不知道死哪裡了，所以現在我就算為你死掉也是應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