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械音無情迅速地播報出檢測結果,被井鬼包圍的幾個人類驚恐起身,車廂門竟也适時打開:“車廂内所有非人類生物體已被禁锢,請幸存人類及時撤離此處,血蝕的工作人員将在附近接應。”
淩衣早料到這個結果,須臾彈起,直奔車門。那些提前放下手的“人”也沒能起身,紅光從他們的屁股底下散出——
所謂的放置雙手隻是煙霧彈而已。真正的檢測措施血蝕從不會這麼草率公開。這次是座位,下次也可以是地闆。
他的位置差不多在車廂中間,雖然反應快,但離車門還有一段距離。加上座位比他靠前的幸存者跌跌撞撞起身,擋住了過道,淩衣并沒能很快下車。
他身側一個被禁锢的人開始變化,皮膚由内到外被漆黑的土質吞食,覆蓋,眼白裡漆黑的瞳子向外擴散,淹沒了眼白,與土質融為一體。一個個男女老少飛快變成了幾乎一模一樣的泥土人,那些稀泥中接着長出了大團大團濕漉漉的黑發,發絲間纏着大塊小塊暗綠的苔藓,無數沾着血的牙齒,癞蛤蟆的屍體和淤青帶血的皮膚碎片。他們張開嘴,一坨一坨稀泥往下掉,發出空洞瘆人的哭聲:“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我——”
“啊啊啊啊啊啊啊!!”
回應井鬼的是更加屁滾尿流的尖叫和逃竄。
有人跌倒,有人踩踏,有人甚至當場眼睛一翻昏在過道上,背部頃刻多了七八個腳印。淩衣彎腰撈起昏倒的少年,宋泥的身高卻沒法把人打橫抱起後穿過過道,淩衣隻能扶着對方,邊走邊晃心急如焚:“醒醒!!”
少年面色慘白,口吐白沫。
淩衣的胸口也驟發放射性劇痛,他龇牙咧嘴地拽着少年的胳膊,抗着對方死沉死沉的身體前進。
忽然肩上一輕,目光上瞥,昏迷少年被宋初景抗在肩頭。那張臉到了這時候仍舊謙和有禮,微微含笑:“走吧。”
宋初景另一隻手上還拖着兩個人,就這麼拖着往前跑。地上的人屁股都被磨爛了,腦袋也不知道撞了幾次椅子,總之是被宋初景毫不顧及死活地拖出去了……
檢測到車内沒有人類活體,車廂門在他們身後瞬間閉合。車窗封閉,截斷光源。雨夜裡唯一的光源隻剩車上的紅色燈條。
衆人借此,茫然無措地互相對望。
血光打在他們濕漉漉的臉上,映入彼此漆黑驚恐的眼珠裡,詭異萬分。
猝然,前方炸亮一束白光。
“嗨——!各位父老鄉親們!!”
一道高挑纖長的剪影在不遠處晃着手電筒:“我是血蝕戮部的!車廂馬上就會爆炸。請七八九節車廂的乘客立即過來跟我離開這裡!”
這個聲音……
淩衣心下一顫,唇角不禁上揚,下一秒眉頭又微微皺起。不等其他人動作,他第一個走上前去。
“诶?”
相隔還有七八米,那道身影笑出聲來:“又見面了小朋友,我們還真有緣啊~”
淩衣徹底踏入白光範圍内,對方開朗的笑容瞬間清晰。是那次賭獸出手相助的學生。他今天沒有戴兔子帽,穿着青年當時給他的大衣,圍了一條鮮紅的圍巾。碎發淋了寒雨,貼在額前,愈發襯得那雙烏黑眼珠明亮熱情。
有點過于有緣了。
淩衣很困惑啊,自己都死了,還三天兩頭見到老同學。
“……啊,是啊。”他走神半晌也隻吐出了幾個字。頓了頓,又悶聲道:“上次的事,謝謝你們。你哥哥沒有來這嗎?”
“哈哈哈哈哈,那個人不是我哥哥。”對方朗聲笑道:“他是我的朋友,在四層就下車了——所有人都過來了嗎?”
時間緊迫,也沒多少時間寒暄,血蝕成員的注意力很快轉移到了所有乘客身上:“排好隊報個數吧,不用按高矮,随便站就行。”
衆人立即按他所說倉促地站成兩行,報了數。
“二十四個人……”青年喃喃念道,皺起了眉:“好像少了一個啊?”
“有個嬰兒,沒有報數。”
淩衣解釋道,青年的視線被他的聲音再次牽引到他身上。
然後看向了他身旁站着的宋初景。
頗有些詭異的,兩人幾乎同時彎起嘴角,露出了照鏡子一般的笑容。
宋初景道:“您好。”
青年道:“你好~非常感謝您能把這三個人帶出來,我會多給您幾張車票優惠的……跟你商量下,待會要是我有什麼組織不到位的事情,你幫幫我,可以嗎?”
“榮幸之至。”
“您的名字是?”
“宋初景。”
“好的,我叫淩千帆,你叫我千帆就行。”
青年點了下頭,又和粉發少女講了差不多的話。
粉發少女比宋初景激動一些,指着自己:“我嗎?我叫何夢媛……”
“好的何小姐,有勞您和宋先生當小隊長了。”青年客套了下,提高音量:“大家分兩隊,一隊跟宋先生,一隊跟何小姐!婦女兒童站中間,年輕男士殿後!我們馬上到附近的安全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