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鎮的雨,下了九天九夜。
一朝放晴,萬裡碧空如洗,十裡桃花灼灼,春風拂雪泉水叮咚。
六層井鬼銷聲匿迹,鎮中傷員安然無恙,魅影和血蝕的成員相繼撤離,開往學校的列車也再次如常經過了烏雞山車站。
世界美好至極,仿佛從來沒有發生過任何醜惡。
車廂上,鋪天蓋地的新聞歌功頌德,當時守在鎮上的每個成員,不管是血蝕的還是魅影的,名字都在淩衣耳邊滾了四五圈。至于卿桃和慕隐寒的名字,已經在耳邊滾了四五百次了。
誰敢相信,人死,竟能複生?
鎮上的幸存者絕大多數都肯定自己已經死過了,但又像是做了場夢,醒來,便已是豔陽高照,桃花翩跹。
桃花。
這無疑是卿桃的靈神。
可卿桃本人早不知所蹤,就連魅影也沉寂無聲。“死人複活”的傳聞太過勁爆,電視台播報的重心和民衆關注的重點不謀而合,明顯聚焦于此,雙方都急切地想等到卿桃或者慕隐寒出來給個答案。
天涯地角無孔不入的攝像探頭和民衆視線,卻從未捕捉到兩人一片影子。
魅影聲稱二人重傷,已被接回,一路上卻沒有留下半點痕迹,這種說法并不服衆。可魅影再也沒有給出相關回應,反而調轉話鋒,言辭極為堅決地表示,一定會查出鳳凰鎮和緣安寨井鬼變異的原因。
這種聲明頻頻發出,民衆的視線亦随之轉移——
或許死人複活隻是幻覺,那天夜晚,大家本都沒有死,隻是被卿桃的靈神迷暈。
但整個六層隻有這兩個地方的井鬼突然發生了明顯變異,且隻有鳳凰鎮的井鬼數量爆發式增多,宛如憑空出現,實在可疑。
血蝕和魅影聯合調查,目前,隻是将嫌疑鎖定了雨。
兩個地方,在井鬼變異前都連下了幾天陰雨。
可雨到底有沒有問題,兩家都沒發布公告。民間卻已經有鼻子有眼地傳起來,就是月魑搞的鬼。
“魅影的勢力主要在七層都主動下來幫忙,死了這麼多人,它月魑本來在六層就有不少基地,從頭到尾出過什麼力?”
淩衣心中乍驚。月魑不出力是因為月魑人少,再加上月魑基地内的井鬼已經夠多了,這次才沒能抽出人力幫其他地方的人啊……怎麼能這麼說?!
“怪不得!變異得這麼突然!肯定是月魑那群混蛋用了藥的!不然哪會變異得這麼快!這群陰b一天到晚就知道折騰那點藥!害人的東西!”
三家之中月魑最善制藥,一層頻發的喪屍病毒,四層頻發的植物毒素,十層充斥的瘟疫病毒……無數危險都是靠月魑研發的藥劑解決,什麼時候藥劑變成了害人的東西?
“呵,他們自己的高層被燕絕搞沒了,人又一直少,現在可不得暗戳戳地害其他兩個!不然把他比下去了怎麼辦?”
這更是胡說八道!慕容潇幹不出這種蠢事!退一萬步來說,就算要害,不去直擊血蝕魅影的總部,在六層搞鬼幹什麼?吸引民怒嗎!
縱使淩衣句句都有理反駁,卻壓不住越來越多的謠言此起彼伏。甚至還有“說起來,月魑月魑,魑不就是鬼嗎?”這種降智言論頻頻冒出,“上任首領說不定就是被慕容潇毒死的”“淩部長和林折雪說不定是發現了真相被慕容潇滅口”這種無稽之談都甚嚣塵上。
淩衣隻能閉嘴。
說什麼都沒用。
月魑也不是第一次陷入輿論風波,林哥死的那會,自己死的那會,唱衰月魑的聲音就層出不窮。也不止月魑,魅影血蝕都會陷入這種困境,屢見不鮮。
風言風語,有時候也就是一陣風罷了。
隻要月魑實力尚在,根基穩固,怎可能被風吹跨。他真正擔心的,應該是魅影……
兩家最近本來就關系尴尬,卿桃和慕隐寒兩個元老級的人物又因此失蹤。就算沒有确鑿證據,魅影也一定會懷疑月魑。
魅影的怒火,可不是一陣風聲……
淩衣在擠滿學生的車廂上坐卧不甯地待了兩天,終于到站了。
象牙白的華麗校門在面前矗立,十八處鐵槍頭上插着十八個腦袋,那是最近的升旗儀式上剛被開除的一批學生。
校門之上,晴空萬裡。
校門之後,就是階級學校。
鯉魚所躍的龍門,凡人登天的長階。
八年前的淩衣不需要在此登天,隻是來走個過場。如今的淩衣,卻急需在此完成重生……
天不遂人願。
當年什麼也不用做的淩衣憑着頂級的靈神和林哥的親筆推薦信,甚至沒見過校門的全貌(主要是沒見到鐵槍頭上插着的腦袋)便坐車直達教學樓,被領進新生一班的教室,自己選了後排靠窗的座位,慕容潇就在他旁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