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性子冷淡,又天生威嚴,别說對她們這些後妃憐惜溫存了,連話都說不上幾句。嘉柔出生後,陛下更是鮮少再召她侍寝,每每來景秀宮也不過是為了看望嘉柔,隻将她給甩到一邊。
她心中對陛下總是畏懼多于愛慕,若非有嘉柔在能維持住她面上的光鮮,隻怕她也早就淪為了失寵妃嫔中的一員,因此在聽到陛下對嘉柔有意見時,她才會如此惶恐不安。
郭公公哂笑一聲:“婕妤娘娘不妨去問問公主殿下,這兩位女官就先留在景秀宮,陛下說等公主什麼時候學會了規矩,什麼時候再來将兩位女官接走。”
楊婕妤隻能僵笑着送他離開,又喚了侍女來将兩位女官帶下去休息,陛下親自送來的人她可不敢怠慢,隻是瞧着兩位女官不卑不亢的态度,心裡到底是堵了一口氣。
“把嘉柔叫過來。”她揉了揉發漲的額角,對侍女吩咐道。
她好不容易才走到如今的位置,絕對不允許自己再掉下去。
郭公公離開景秀宮後便會到了宣政殿向陛下複命。
“嗯。”天子不在意地應了一聲,繼續處理桌上的公文。
直到日頭西移,天邊染上一抹橘紅色的晚霞,殿内的光線亦變得有些昏暗時,天子才放下筆,從堆疊的奏章中擡起頭。
“令儀公主那邊如何?禦醫可是怎麼說的?”
郭公公額頭上冒出幾滴冷汗:“這……永甯宮并未請過禦醫。”
話音方落,天子如刀刃般冷厲的目光就掃了過來,郭公公渾身一抖,隻覺得自己身上的皮肉都像是被生生剜過了一遍。
“胡鬧。”天子低喝一聲,腦海中立即浮現了二女嬌弱不堪的臉龐,還有那怯生生的目光,心裡到底是放心不下,從座上起身道,“擺駕永甯宮。”
當陛下那身玄衣出現在永甯宮門口時,王昭儀臉上露出了喜不自勝的笑容,連忙迎接上去。
“臣妾見過陛下。”
王昭儀的目光中有着抑制不住的激動,她隻在陛下剛登基時受了一段時間的寵,之後就漸漸被遺忘了,若非還有着九嫔之首的名頭,隻怕她過的要比一些受寵的低位妃嫔還不如。
直到她冒着大不韪的風險認下了姜映晚,陛下才往她的永甯宮來的多一些,哪怕他隻是為了那個“假公主”而來,可是能時常見上陛下一面她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起身吧。”天子平淡的目光朝屋裡一掃,卻沒見到心念的那個身影,“晚晚去哪裡了?”
王昭儀正親手為他添着茶,聞言動作僵了一瞬,笑容有些勉強:“晚晚身子有些不适,臣妾先讓她回去歇着了。”
話音剛落,她便覺得陛下的目光變得更加鋒利,帶着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之意。
“既知晚晚身體不适,為何不叫禦醫?”
王昭儀心神一顫:“是臣妾疏忽了,晚晚大病初愈,臣妾卻還讓她費力往禦前跑,請陛下恕罪。”
天子眉頭微緊,王氏這樣子看似毫不知情,莫非晚晚并未告知她自己被嘉柔頂撞一事。
他臉色稍緩:“罷了,朕去瞧瞧她,你無須跟上。”
他知曉王氏此前是借着晚晚之名向自己邀寵,然而看在她是因自己的疏忽才與晚晚分離多年的份上,隻要她做的不太過分他也都能容忍。然而他高估了王氏的慈母之心,若她對晚晚多關注一些,又怎會注意不到她的不适。
“臣妾多謝陛下。”王昭儀面帶笑容注視着陛下的身影離自己而去,直到消失在自己的視野之中,臉色才沉下來。
她是想借着尋回公主一事為自己博取憐惜,可如今看來陛下的憐惜之心全投到那個假公主身上去了,對她的态度毫無改變。
她忽地攥緊了雙手,心中隐隐有一種事态發展将超出她掌控的預感。
姜映晚正在自己寝殿中絞盡腦汁地想着讨好陛下之法,忽然聽見門外傳報陛下駕到,驚得險些從椅子上栽下去。
天子一進門,就撞上她惶恐不安的目光,冷峻的臉龐不禁緩和下來。
“見過父皇。”姜映晚垂着眼眸不太敢注視他。
可哪怕不擡起頭,她仍舊能感受到那股如山嶽般的厚重氣勢,叫人有些喘不過氣。
“嗯,起身吧。”天子未叫人跟進來,自顧在屋内尋了個地方坐下。
姜映晚卻無法做到像他那般自在随意,往常她與陛下相處時周圍總是有其他人在場,如今隻是她和陛下兩個人獨處,她心中是害怕的。
她惴惴不安地站在一旁,像隻瑟縮在老虎掌下的兔子一般。
“晚晚。”陛下忽然叫到她的名字。
姜映晚全身忽地一顫,随即緊張地擡起頭,雙目圓睜,下唇被緊緊咬住,顯出一臉極度驚慌的神色。
對上她這副神态,天子心中不禁一軟,語氣也放的更柔和了些。
“你受了欺負,為何不告訴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