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在街上偶遇靖遠侯世子後,姜映晚便一直憂心,今世自己會不會提前暴露身份。
前世她活得渾渾噩噩,根本不知曉靖遠侯世子是什麼時候開始懷疑起她的身份,隻記得他最後找來了為映晗接生的嬷嬷作證,可那個嬷嬷叫什麼名字、現在住在哪裡,她都一概不知。
況且知道了又能怎麼樣呢?她難道能阻止映晗與陛下相認不成?
姜映晚目光失神地想,陛下也一定想要尋回他真正的女兒,她怎麼能心安理得地霸占着不屬于自己的寵愛呢?
“公主?”宮女的輕聲呼喚引回了她的注意。
姜映晚努力平複内心的波瀾,全神貫注地投入到手頭的活計。
她正忙着制作茶酥,剛揉好的面團被細心地按壓進模具之中,輕輕一敲,一隻精緻的花朵狀茶酥就躍然眼前了。
宮女小心翼翼地将茶酥餅胚放入蒸屜之中,這一步姜映晚隻能在旁邊眼巴巴地看着,畢竟身為公主,親自涉足爐火旁是宮人們絕不敢允許的。
約莫到了時間,她才讓宮女将蒸屜打開,自己也顧不得剛出爐的熱氣燙人,迫不及待地拈起一小塊茶酥送入口中品味。
那茶酥口感細膩,茶香悠然,甜味拿捏得恰到好處。
她心中才終于舒了一口氣,認真從這一屜茶酥中挑選了幾塊外形最精緻的,放在食盒中裝好。
這些最好的她要送給陛下品嘗,其他的就留下給自己消化了。
不知道陛下會不會喜歡。
姜映晚懷中緊抱着裝滿點心的食盒,心中既忐忑又期待,從膳房到陛下居所這不過片刻的路程,對她而言竟仿佛延長了兩倍之久。
終于到了門口,正愁眉苦臉的郭公公一見到她眼睛立馬亮了起來,欠着腰迎上來:“公主您來啦!”
姜映晚才察覺到今日禦前的氣息有些異樣,門外的侍從宮女臉上皆挂着凝重之色,周身仿佛被一股無形的沉郁氣壓所籠罩。
在這種冷凝的氣息下,姜映晚也不覺緊張起來,壓低了聲音小聲問道:“郭公公,這是怎麼了?”
郭公公伸手抹了把額頭上的虛汗:“陛下正在裡面發怒呢,奴才們都被趕出來了。”
聽郭公公這麼一說,姜映晚立即想打退堂鼓了,她膽小,不敢在陛下生氣的時候進去。
“既然父皇心情不好,那我就不打擾了。”
郭公公見她轉身想走,急得拉住她:“殿下,奴才們這還指望着您去哄好陛下呢。”
姜映晚瑟縮着身子,怯怯地往門裡飛快瞥了一眼,苦着臉道:“可是,我也不敢進去啊……”
陛下平日裡就那般氣勢逼人了,何況是在發怒的時候,她光是想想就覺得雙腿一陣發軟,哪敢在這時候去撞槍口。
“誰不知道陛下最寵愛的便是您了。”郭開幾乎是要抱住她的雙腿懇求了,“殿下,您就當救救奴才吧!”
姜映晚見他一把年紀卻哭得聲淚俱下,心中有些不忍,于是硬着頭皮,勉強點點頭朝裡面進了一步。
哪料到剛進門,一個杯子猛然墜地,伴随着一聲冷冽刺骨的呵斥:“混賬!”
這一突如其來的聲響,讓姜映晚不由自主地驚呼出聲,在這本就沉悶的氣息中,她的聲音顯得格外突兀與清晰。
室内一時陷入了沉寂,姜映晚臉色發白,僵硬地立在門口,不敢再往前踏出一步。
過了好一會兒,終于傳來了陛下平靜的聲音,相較于之前已緩和許多:“晚晚,進來吧。”
姜映晚這時才敢繼續往裡走,裡面的氣息比門外更壓抑沉重,叫她也隻敢垂頭盯着腳下,不敢去看陛下此時是什麼臉色。
“兒臣見過父皇。”姜映晚規規矩矩地向他行禮,不敢有一絲多餘的動作。
天子坐于上首,見她行為拘謹,從中感受到了一絲不适。
他好不容易将晚晚養得膽大了一些,讓她願意同自己親近,但此刻,這一切似乎都被驚吓瞬間打回了原形。
“晚晚,到父皇這裡來。”他壓抑着心頭的怒火,盡量讓自己的聲音溫和一些。
姜映晚聽見這熟悉的語氣,心中才終于不那麼害怕,小心地邁着步子到他身旁坐下,卻不敢同往常一樣同他再挨得那般近。
天子很快便平複好心情,淡漠的眼眸掃向跪在下方的侍從:“下去吧。”
随從如蒙大赦地叩首謝恩,直到走出門才終于長舒一口氣,渾身汗涔涔得仿佛是才從水裡爬出來一般。
真是多虧了令儀公主,否則他都無法确定自己能否從裡面走出來。
而在門内,姜映晚如坐針氈地挨着天子坐着,盡管室内的氣息已較先前有所緩和,但她依舊無法克制地顫抖着。
“晚晚。”這時她察覺到陛下摸了摸她的頭,聲音輕柔又溫暖,生怕吓着她似的,“找父皇有什麼事?”
姜映晚小心翼翼地擡起眼眸,朝他靠近了一些,顫着聲音柔軟道:“父皇消消氣,晚晚為父皇做了點心,父皇嘗一嘗。”